那年秋天。
許輕舟來到靈江岸,自懷中取出一個碗來,那碗看著不大,青白相間,碗口處還破了一個口。
應是有些年歲了。
少年書生端著碗,站在靈江畔,遠望一片汪洋,秋風細細,鼓脹袖袍。
眼前的靈江,雖說是江,可是千里的江面望著和海無異。
就像許輕舟這手中的小碗一樣。
別看它是碗,也叫碗,裡面卻能裝下百里湖澤。
內有乾坤天地。
名字也極有意思,叫做:一碗江河。
一件來自上古的神器,許輕舟買的。
還挺貴。
少年書生一手端碗,另一隻手抬起,輕輕一勾,「起~」
便見平靜的靈江水面,一道水柱沖天而起,似是一頭過江的龍,直奔許輕舟撲來。
水龍咆哮,書生卻是魏然不動,眼睛甚至都沒眨一下。
水柱橫空,悉數入了碗中,此情此景,若是讓尋常人見了,必將大吃一驚,高呼一聲。
神仙下凡。
應是驚為天人。
世人皆知,靈江之水,聖人不可執掌,可現如今,這靈江的水卻被裝進了一個碗裡。
而且還不少裝。
此人絕非俗人,那碗也絕非凡物。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碗中水已過三分之二,許輕舟意念一動,眼底那抹流螢消失不見。
水龍轟然散開,化作一場大雨拍落江面。
須臾之間。
便以浪靜風息。
握著一碗江河,許輕舟嘴角上傾,眉梢輕挑,帶著淺淺笑意。
按照系統給的攻略。
這第一步,是以天地間的精元之物,餵養靈魚,以達到加快其生長的速度,使其早日進入成年期。
原本。
按系統的估算,這個過程最少也得小几千年,可是江渡這條魚不一樣。
它生來便就食用了仙樹之葉。
早生靈智,六竅玲瓏,與天地相通,生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尋常的靈魚。
故此只用了五百年,也算是意外之喜。
顯然,現如今許輕舟已經走完了第一個階段,下面便是第二個階段了。
助其塑形,化而為人。
說簡單點,就是讓它成精。
靈魚乃是仙樹演化出的先天之靈,生於仙樹,卻也受制於仙樹。
它的一生,只能活在仙樹給它定下的法則里。
於靈江中四處遊蕩。
兩種宿命。
宿命一:替江中的靈水淨化雜質,保持靈水的空靈。
宿命二:被人吃掉。
當然。
古往今來,這樣的事情極少,幾乎沒有,至少能自由在靈江里來去的魚,當前紀元被吃的算下來也就三條,都和許輕舟有關係。
至於蘇弒之手裡的靈魚,他雖說自己是釣的,實則不然。
那只是它在上一個紀元末期時,得了仙樹之靈的允許,在那仙樹上摘的。
然後以仙樹之靈授予的手段,將其養在靈水中。
所以。
究其根本,普天之下,能釣上靈魚者,只有許輕舟一人,而能徒手抓靈魚者,也只有小白。
當然。
朱雀若是想的話,她也行。
只是靈魚對於仙人,可沒有半點功效。
仙人那道仙雷劫,本就可以將人身上的一切污垢雜質全部剔除,並且重塑根骨肉身。
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得道成仙,化盡凡身。
因為仙樹法則之中,本就不許靈魚成精,故此靈魚想要化形,就是活個上億年,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想要讓其真的成為妖精,自然只能藉助外力。
簡單點說。
就是為其塑造一個身體出來,在將其強行注入新的身體中,合二為一。
這是唯一的辦法。
卻也極難,不比登天易半分。
要知道,靈魚本就是仙樹先天之靈,將其與其它軀體融合,就是聖人之軀,也得被撐破了。
尋常之物,自是想都不用想。
條件極其苛刻。
不過說來也巧了,許輕舟卻剛好有一物,能裝下靈魚,與其融合而不會被撐破。
那便是:仙竹之筍。
仙竹之筍,同樣誕生於真靈之身,亦是先天生靈,本質上,它的稀有程度也好,其蘊含的能量也罷,都在靈魚之上。
而且。
仙竹之筍自身還具備生長的能力,自身就可以變成一個妖精。
二者融合一起,仙竹之筍為軀,靈魚為魂,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簡直不要太完美。
這會是一個全新的生靈。
也將會成為身有南竹東樹兩尊真靈氣運的真正的氣運之子。
且是唯一的,不可被複製的存在。
再加之以仙竹之節鑄出一條真靈靈根來。
一個詞形容。
無可挑剔。
當然,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實則也不難,畢竟有系統坐鎮。
自己只需按流程來,花費些時間和精力就可以了。
誰叫一切都剛剛好呢。
靈魚長大,需要吃些稀世的好東西,許輕舟剛好有。
靈魚化形,需要一顆先天真靈竹筍,許輕舟剛好也有。
靈魚鑄靈根,需要一根仙竹之節,許輕舟剛好還有。
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剛剛好。
許輕舟都不禁懷疑,系統去輪迴路上撈江渡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替自己謀劃好了。
讓江渡化為魚,有兩個無形中的好處。
其一: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哪怕沒走輪迴路,也不用封印記憶,她也能忘記前生世。
這種忘記,可是沒有痕跡的。
而且是那種無法在想起的,和前世的封印完全不同。
這種忘記,想找回只有一種辦法,去歲月長河,打撈記憶。
這事,界靈都做不到,如此,便可完美的避開了很多不可言說的因果,免遭反噬。
事關輪迴,絕非兒戲。
其二:作為仙樹果實化作的仙天之靈,生來便註定了會被這片天地所庇佑,作為靈魚,將來的劫起,就算許輕舟死了,她都不可能死,更不會被清算,除非她自己不想活了。
最後。
仙竹之筍鑄軀,仙竹之節種根。
此生之江渡,生來便是萬古不朽,不壞,不死的無上仙體,姑且不說修行之事。
就是躺著不動,許輕舟都不一定能熬過人家。
這麼一想,還別說,不愧是親義父,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許輕舟頗為欣慰。
裝滿一池靈水,許輕舟便在江岸上等,等到夕陽漸起時,外出的靈魚朝著岸邊游來。
行至許輕舟身前的咫尺江中。
許輕舟慢慢的蹲下身子,靈魚的腦袋伸出了水面,少年書生伸手,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眼中滿是寵溺。
像一座小山一樣的靈魚閉著眼睛,滿臉愜意享受。
沐浴夕陽下。
定格一瞬間,畫卷中寫下的是滿紙溫馨。
許輕舟微笑道:
「我不知道,我說話你能不能聽得懂,但是我需要把你裝到這碗裡,你要是同意,就不說話,要是不同意,你就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