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書生轉守為攻,道心已亂,變得急躁。
夢魘見此,在虛無中唇角勾起,得意洋洋。
「擔心則亂,許輕舟,你不是喜歡耗嗎,本尊陪你耗就是了,等江渡死了,你會不會發瘋呢?」
「或許,你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山巔之上。
長風驚林,老神仙同樣皺起了眉頭,深邃的雙眸中,光澤明暗交錯,這場博弈歷經三月,起起伏伏,局勢瞬息萬變,讓它也泛起了嘀咕。
勝負的天平在夢魘與少年的身上來回橫跳,祂的心始終懸起。
原本。
少年連破兩念,占儘先機。
這場博弈,祂於旁觀者的角度看的更加透徹。
正如許輕舟所想一樣,誰先露怯,誰入下風,誰敗陣中。
此刻。
夢魘動了些手段,讓許輕舟變得急躁,在外人看來,許輕舟已將自己帶入困局。
可是,在老神仙看來,二者之間的廝殺卻才剛剛開始。
至於勝負,卻並不悲觀。
在這之前,即便許輕舟占了先機,屢戰屢勝,但是細究下來,勝負的天平卻始終傾斜於夢魔的那一頭。
懼念和貪念。
少年能贏,並不能讓祂眼前一亮,而是一切皆在意料之中,許輕舟的軟肋,本就在餘下五念中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缺少主動攻擊性選擇嚴陣以待防禦的許輕舟,看似穩操神拳,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
歸根結底,始終缺少了破釜沉舟的勇氣,夢魘的七念浮生,本就是一場局。
想要贏,需破局,而破不止是守,更應該是攻。
無攻何破?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鳳凰涅槃,方可向死而生。
許輕舟想贏。
就得破。
眼下,夢魘主動現身,動用了些卑劣的手段,讓輕舟陷入被動局面,看似陽謀無解。
可祂卻並不這麼認為,在老神仙看來,現在二人之間,勝負的天平已經徹底持平。
原因有二。
其一。
許輕舟雖然心急生亂,卻具備了主動攻擊性,有了破局的基礎,走對了路。
其二。
當夢魔主動出現,以江渡的生死干擾許輕舟時,其實本質上已經說明了,它怕了。
它怕輸,所以用了手段。
之前說過,這場博弈中,誰先露怯,誰入下風,夢魔自認為的神之一手,實則卻是為自己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這一手。
是它能否勝的關鍵,卻同樣是許輕舟能否贏的關鍵因素。
利弊同存。
要麼大殺四方,要麼滿盤皆輸。
所以。
夢魘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似自己奪回了夢境的掌控權。
可是現在的主動權實則在許輕舟手中。
當夢魔走出這一步棋的時候。
這場博弈的勝負已經開始與它無關了。
輸贏的關鍵將取決於許輕舟一人之身。
夢魘已經無法左右接下來事情的走向。
一切勝負的因素,都將由許輕舟一人定義。
他只要不亂,不失誤,那麼就一定能贏。
相反夢魘,只能祈禱,在這個過程中,書生能自亂陣腳,大意失誤了。
之所以緊皺眉頭,老神仙怕的便是許輕舟真的亂了,那樣大好的局面也就一江春水向東流了。
當然。
祂對許輕舟向來是有信心的,祂也不覺得,心思縝密的許輕舟會看不到祂所看到的。
道理他都懂,其中的關鍵許輕舟也一定知曉,若是換做往常,那此事就真的穩了。
可是。
事情涉及江渡,祂卻也心中沒底。
天下之大, 蒼生萬萬,於許輕舟而言,江渡始終是那個為數不多的意外。
少年穩妥了小半輩子,從不讓自己深陷險地,更是常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可是為了江渡,他卻讓自己兩次陷入險境之中,第一次,為尋江渡,踏入罪州這片他毫無所知的禁地。
第二次,便是眼下,背水一戰,無夢中狙擊夢魘。
少年更是摳門了小半輩子,能為了一千點,甚至一百點行善值和自己討價還價,爭吵不休。
可是千年時光,二十年一筆,每次都是百萬行善值,他卻是從不猶豫,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
那可是近乎一億的行善值啊。
何嘗不是一個天文數字。
可他偏偏就是捨得。
江渡於許輕舟來講,有太多的特列了。
祂想。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有的人,只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就能讓你傾盡全力,不留餘力,義無反顧的拼上一切。
熱烈且深沉。
不過。
這卻並不是一個悽慘的故事。
祂知道。
江渡又何嘗不是如此,千年時光,浸泡在萬川河中,便是神也要哭泣,何況江渡前身,蒼月心吟只是一個凡間女子。
她還是做到了。
這就是雙向奔赴。
借用書中一句話。
許一人之偏愛,盡此生之感慨。
讓人憂傷,卻也讓人羨慕,即便是老神仙,亦如是。
眼下。
書生因江渡改變了策略,找到了唯一能贏的那條路。
偏偏這條路卻是一根懸在深淵上的鋼絲,一步錯,粉身碎骨。
所以,老神仙既替書生感到慶幸,卻同時也為他擔驚受怕。
此刻。
祂雖在山巔置身事外,可是祂的心卻和許輕舟一樣,就懸在這深淵的鋼絲上,搖搖晃晃。
忐忑不安。
可它幫不了少年書生,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它也只能寄託希望於少年的沉著冷靜和處變不驚了。
撫著鬍鬚,感慨道:
「小舟啊,千萬別踏錯了啊,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江渡,她可不是花瓶啊!」
而在嗔念中的許輕舟自是不知,他還在破念中——
書生心慌不亂。
書生急忙不失。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有穩住,贏了,還能護下江渡。
現在的他不該去想夢外的事情,他要相信江渡,也只能相信江渡。
相信她能守住。
而他要做的,就是快一點,在快一點,縮短時間,取勝,回那座城,將她護在身後。
他相信,江渡可以。
他堅信,自己能贏。
夢境一如往常,分不清春夏,道不明晝夜。
北境。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冬去春來,一年之始,一切看似並沒有什麼變化,可是神土上,卻不比往年。
沸沸揚揚,風雨飄零。
妖獸一族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說是神,也是它們的主,降下了新的指示。
神諭里也隨之寫下一筆。
是曰:【江渡不死,獸族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