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舟微微壓眉,小聲重複了一遍對方的名字。
「孟霄!」
李三接話,「先生,孟霄大人目前是林楓城死士統領,他說的話,作得數。」
許輕舟慢慢點頭,讚許的看了一眼李三,輕聲道:
"無需拘謹,起來說話!"
二人異口同聲,「謝先生!」
原本的許輕舟本就是打算先讓李三在死士中放出話來,再借殺了這洞雲真人的消息,讓死士們折服猶豫。
而後為了自由也好,還是其它,幫助自己進入那林楓城。
今日李三居然帶來了這死士的首領,還親眼目睹了方才的一戰,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這孟霄能親自來,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自然是動了心思。
只是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那個實力。
而如今自己連那築基後期都殺了,他該怎麼選,自然是不用許輕舟在去教了。
那麼計劃,也該提前了,免得夜長夢多。
「你們心中所願所求,許某清楚。」
「殺墨笙歌時,便是爾等自由之日。」
對於許輕舟的話,二人深信不疑,無論是許輕舟在天霜城的名聲也好,還是當初寧鋒之事也罷。
又或者眼前。
他們很清楚,這位先生很強,似是仙人,自然可信。
「多謝先生!」孟霄又道,話音一頓,仰頭詢問。
「不知道先生,打算何時動身,我好提前安排。」
許輕舟若有所思,「此去林楓一千五百里路,那就五日後吧,五日之後林楓城見。」
「好的,孟霄清楚!」
「那便去吧。」
許輕舟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李三卻是看向了地上洞雲真人的屍首,小聲道:
「先生,這凌雲子的屍體,您打算如何處理,需要我等效勞嗎?」
「不必。」許輕舟拒絕,目光同樣落在了洞雲真人的身上。
「我和前輩也算是投緣,相聊甚歡,地點是許某選的,便由我自己葬了他吧,你們走吧,安排好了等我便可。」
二人對視一眼,不再言語,眼中的神色卻是異常複雜,恭敬一拜,自是退去。
「先生,那我等告辭!」
「嗯——」
二人走了,沒入黑夜中,行於月色下。
孟霄眼底滿是敬畏,凝重道:「忘憂先生,了不得,竟是有這般氣度,人要殺他,他卻葬人。」
李三笑道:「我早就說過,先生絕非凡俗之人,先生的心境,我們比不了,先生的想法我們猜不透,先生那麼做,自是有先生的道理,孟統領,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孟霄同樣輕笑,「嗯,死士皆反,夫人耳目失聰,只要先生入了城主府,供奉大人奈何不了先生,這事自然就成了。」
李三應,「對,如此,我等便可自由,像寧大人一樣。」
「..........」
明月樹間照,清泉身側流。
碧野夜深重,清風草下留。
李子樹葉落了一半,樹下卻是多了一座墳。
土裡葬了一個讀書人。
墳前有塊碑。
碑上刻大字曰:洞雲真人·凌雲子之墓。
又刻小字於畔;
[從此靜窗聞細韻,水聲常伴讀書人。]
許輕舟親自葬了他,些許濃愁。
他在儲物袋中搜索,取出了一沓厚厚的書,整齊的堆放在了碑前。
「用文字葬了前輩,許某在給前輩燒些書去,希望黃泉路上,前輩有事可做,有書可讀。」
→
他自言自語,低聲與石碑訴說。
不知怎滴,這四野的風突然大了些,搖曳著李子樹不多的葉,舞動著他的衣袍,發出沙沙聲。
就連眼前的書,也被吹動著,翻了一頁,又一頁。
看著這突起的一幕,許輕舟擰了擰眉,心中感慨頗重。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他指尖一動!
「篷!」地一聲。
火符在手中突燃,在風中猛烈。
手掌一松,搖曳而下,落在書中。
大火起,焰茫茫。
少年轉身,背起那地上的姑娘,走了。
那火越燒,越烈,燃盡了書中字,書中畫,書中事。
那人漸行,漸遠,了了這身後事,身後人,身後愁。
結束了,便就結束了,遺憾雖落在了那裡,總歸還有風,它會將它吹散的。
滄海桑田,歲月如歌。
洞雲真人,落幕。
屬於忘憂先生的傳奇,開場!!
走過城郊,走進城中,許輕舟與月光借道,走的不快不慢。
背上稀稀疏疏,傳來動靜,白髮女孩睜開了眼,卻是不知道為何,並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依舊側著腦袋躺在許輕舟的背上。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這也是她第一次趴在了別人的背上。
很舒服,也很安心。
「醒了?」
許輕舟的話,還是擾了她的小心思。
她掙扎著,倔強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別動,好好待著,你這小身板,我還背得動。」
「哦!」
她應了一聲,竟是被許輕舟的低喝嚇住了,一動不動。
清澈的眼眸里,波光遊動。
她若是想,許輕舟又怎麼可能束縛得住,她若是怕,她便不再是她了。
「那人死了麼?」
"死了!"
「你殺了他?」
「嗯--」
白髮小女孩的低垂著眸子,看到了許輕舟頸部的殷紅。
「你好像流血了?」
「那是他的血,不是我的。」許輕舟笑道。
「要是我沒趕過去,你可就死了。」白髮女孩又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許輕舟並沒有解釋,依舊趕著路,回道:
「謝謝你!」
白髮女孩愣了一下,眼裡的複雜又多了些,用低到連她自己似乎都聽不清的聲音也說了一句。
「我也謝謝你——」
不過許輕舟離得近,自然還是聽到了,於趕路中,調侃道:
「謝我什麼?」
白髮小女孩咬著唇,糾結了好大一會。
「你給我東西時,我看到了,它壓制了我的寒毒,我不是那麼冷了。」
「沒事,應該的。」
「哦————」
簡單的對話,卻藏著很多的小心思。
她要殺他,他卻救了她。
她要殺他,她卻救了他。
這本就說不清楚,也很離譜,超級離譜。
氣氛突然安靜,只余腳步聲聲。
見白髮女孩不再說話,許輕舟率先打破了寂靜,問道:
「怎麼不說話了,是後悔救了我嗎?」
白髮小女孩垂著眉梢,思索著,同樣在心中問自己,救了他後悔嗎?這個答案,她只用了一秒就找到了,那就是沒有。
用力搖頭。
「沒有——」
不過還是倔強的說道:
「你只有我能殺,別人誰殺都不行,誰殺你,我就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