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南海。

  南海已入秋,臨近海岸線的地方沒有高山,卻多見小山丘,堆堆疊疊擠在了一起。

  其上草顯黃,樹上的葉也落了小一大半。

  興許是風太大了些, 又或者就是單純的葉老了,也到死的時候了。

  籠罩在南海上的霧淡了很多。

  若是站在岸邊細細一看,已經能隱約看到那一條銀色的河流自海中由東向西而流。

  海邊上。

  不同於以往的蕭瑟與寧靜,今時早已人滿為患。

  天空上,懸浮的雲舟風舟重重疊疊,像是一座天空之城。

  不時可見長虹驚空而過,自也不時可見長空時常傳來罵聲。

  像是那早市上婦人的罵街聲。

  距離噬日已過數月光景,眼看秋已至,霧散幾時休,該來的都來了。

  人也好,妖也罷,皆齊聚於此。

  吵架罵街時有發生,打架鬥狠常常上演,魚龍混雜之地,自是太平不了半點。

  好在此地有聖人坐鎮。

  便是在怎麼打,手下也會留些分寸,免得弄出人命,兩邊都不好看。

  畢竟大家都是衝著秘境來的。

  沒人想節外生枝,更不想在這南海之外打上一架,殺上一場。

  不管怎麼講,休戰期就是休戰期,那是聖人們定下的規矩,百年浩然不動兵戈。

  這沒什麼好說的。

  至於彼此間的切磋和吵架,隨行的聖人們自是默許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

  正如此時,人山人海中一角,便見一個滿頭白毛,頭生牛角的半妖男子指著身前的一個漂亮姑娘,喝道:

  「方太初,若不是休戰期,老子非把你頭擰下來熬骨頭湯喝。」

  姑娘自是雙手環胸,抱著長劍,冷笑道:「你也配,一隻雜毛牛犢,等進了秘境,割了你的牛鞭燉湯,在給那狗喝——」

  白毛牛妖大鼻子裡噴出白色的霧,如牛一般的眼眸變得通紅,惡狠狠道:

  「你這個賤貨,當初在劍城外,老子就該嘶了你。」

  「呵——你倒是想啊,可惜,你不行啊。」

  二人爭鋒相對,四周起鬨聲聲。

  「乾死它。」

  「宰了那娘們。」

  主打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而這樣類似的一幕,整個南海前,每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起。

  當然。

  不止有妖和人的爭鬥,自也有人與人,妖與妖之間的爭吵。

  這滿天下的強者和天驕,齊聚於此。

  一等就是數月,自是心浮氣躁,宣洩一下,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自然因為實力的懸殊,最為憋屈的便是下三州的修士們,他們都待在聚集地的外圍,藏在山谷里。

  偶爾冒個頭,遠遠的看上一眼南海的霧,或是遠遠的看著那一場場爭鬥。

  便是覺得好,也不敢高聲呼,畢竟這些來的主,背後都站著人,且不說聖人,渡劫境也是烏泱泱的一片。

  他們拿什麼跟人家斗。

  曾經在他們的世界中,大乘境便是頂級戰力,無敵的存在,可是到了南海,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毫不誇張的講。

  在這裡,一屁股坐下去,都能坐死一堆大乘境。

  就這麼離譜。

  所以,他們自然是想不低調也不行,不少人因此還打起了退堂鼓,犯起了嘀咕。

  不過大多數還是留了下來,見過繁華便會迷戀繁華,便是沒喝過那瓊漿,只需要聞一聞,手裡的糟糠自然也沒了味道。

  越是見到了浩然不同的一面,看到那一艘艘雲舟,看到那一尊尊強者,看到那琳琅滿目的法寶,他們對於實力更加渴望。

  下定決心,想著怎麼著也要從仙竹密境裡拿一片竹葉,一鳴驚人,如同那鯉魚,躍過那道龍門。

  「呸,又是兩個裝逼的,不打關吼,啥也不是。」

  「要我說,這些上州的人也就那樣,慫的一批,我要是那姑娘,角給它掰折了。」

  「切——說的我們不慫似的。」

  「我們哪裡慫了, 我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等著,等進了秘境中,大家境界都一樣了,你看我怎麼撅他們。」

  「對,搞死他們,一個個的,早就看不順眼了。」

  「害,可惜大師沒來,不然咱也不用受這窩囊氣不是。」

  「誰說不是呢?」

  南海岸外數十里,有一座山丘,不知何人在其上種了滿山的楓樹。

  時逢初秋,楓葉大半火紅,煞是美麗。

  身處其中,賞落英繽紛,沐秋風習習,自別有一番風趣。

  而此時此刻,這片楓葉林的山頂上,一個面朝大海的山坡上,正有三人於此,烹茶洗杯,坐而論道。

  不。

  不止三人,細細一看,旁邊似乎還趴著一頭牛,黑乎乎的一坨,像是茅坑裡的大石頭。

  三人里。

  一人留著光頭,頭頂九個戒巴,身披黃色袈裟,身型微胖,白眉彎彎垂落眼眶之下,耳垂很大,亦垂到了顎下,輕捻著佛珠,半眯著眼,給人一種很是喜慶的既視感。

  眉宇間大有一副悲憫蒼生疾苦之態,倒真像是那廟裡供奉的佛,活過來一般。

  還有一人,一身白衣,白髮,白須,白眉,頭戴高冠,身著長袍,生的仙風道骨。

  像極了那山中的老神仙。

  看著有些清瘦,應是年紀很大,眼眸卻很深邃,且炯炯有神,舉手投足間,滿是虛懷若谷之態。

  眉宇見丹青,談笑風生間似揮毫潑墨,行雲流水。

  至於最後一人,也是一老頭,可是卻生的魁梧健碩,雖然滿頭花白,可是單看體格,比之精壯的小伙,卻絕不遑遑多讓。

  個子很高,坐在地上都比旁邊的二人高出半個頭來,站起來,其高恐過九尺,雙手過膝,五指一開,能把別人的臉給蓋個嚴嚴實實。

  穿的很是隨意,一雙尋常的繡花布鞋,一條尋常的粗布長褲,還有一件被洗的發白的青衫。

  仔細看,赫然能發現,那上面還有幾個破洞。

  像是一個莊稼漢,也像一個放牛倌。

  與一旁打坐的光頭和尚,和那作如鐘的老神仙大不不同。

  他生的潦草一些,長得潦草一些,坐的也很隨意,大大咧咧,不拘一格。

  看似尋常,卻又絕不尋常,一雙蒼茫之眼,似以看破紅塵千萬。

  只是這副形象,任誰看了,恐怕也認不出來,此人竟就是當今浩然天下,公認的第一戰力。

  道家老祖。

  姓方名道。

  只見儒聖斟茶三盞,提一盞,舉杯。

  「來,二位,你我三人相逢不易,便以茶代酒,共飲一杯。」

  佛祖眯眼,取一杯。

  「阿彌陀佛,善。」

  道祖亦取一杯,輕舉示意,不忘吐槽。

  「你倆還是喜歡裝模做樣,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