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離開仙音閣。

  三月後。

  許輕舟於小河中釣魚,沐浴秋日的山風。

  溪畫來了。

  站在其側,輕咳一聲,很深沉的道:

  「跟你說個事?」

  許輕舟閉著眼,一問一個不吱聲。

  溪畫繼續道:

  「我要當爹了。」

  許輕舟眉梢抖了抖,嘴角上揚,淡淡道:

  「恭喜。」

  溪畫又道:

  「那個藥,還有嗎?」

  許輕舟睜眼,望著溪畫,笑咪咪道:

  「送你三個字。」

  溪畫一怔,不解。

  許輕舟口齒蠕動,「哥屋恩....」

  「什麼意思?」

  許輕舟神色一變,破口道:

  「滾。」

  溪畫灰溜溜的走了,一邊走一邊吐槽。

  「不給就不給,怎麼還罵人呢?」

  些許失落。

  許輕舟卻是懶得理會,虎狼之藥,必傷根本,這是其一,其二,這東西可不便宜。

  哪能無限供應呢。

  不給。

  一為省錢,二為溪畫。

  嘖舌道:

  「嘖嘖,還吃上癮了還,啥也不是。」

  雲詩有喜之事,很快大半個仙音閣便就人盡皆知了。

  畢竟宗主有後,這可不是小事。

  不過。

  這雲詩肚子裡的孩子,卻是在往後的里三年不曾有半點動靜,跟哪吒一樣。

  對此,許輕舟還是有些驚訝的。

  這怎麼修煉以後,把生理學都給改了呢。

  那一年。

  二十年期限已到,許輕舟收拾行囊,離開了仙音閣,滿山的姑娘來了大半。

  三位老祖也好,林霜兒也罷,都來了。

  就連雲詩都挺著個大肚子,來送別許輕舟。

  許輕舟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一套。

  本想悄悄的走,奈何自己又被林霜兒給賣了。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

  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先生,就非走不可嗎?」

  「是啊先生,你就留下來唄,我們都捨不得你走。」

  「先生,此去,欲往何處啊?」

  皆言不舍,皆道挽留。

  許輕舟笑笑,玩笑道:

  「二十年了,你們總得讓我出去走走吧,我都快成那桃樹了,再呆下去,可就成那木頭人了。」

  先生去意已決,挽留自然是沒了意義的。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送送這位先生。

  好在正如先生所說,他只是出去走走罷了,黃州就這麼大,他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總有相見之日不是。

  一次分別,僅僅只是一次分別罷了。

  若是想見先生,朝發夕至,沒什麼好講的。

  與凡州不一樣。

  修仙界的離別,依舊不舍,但是絕不悲天憫人,在他們的世界觀里,只有長生,絕無永遠。

  時間。

  對於他們來講,衡量的從來不是生命的長度,而是歲月的滄海桑田。

  在凡州,一轉身。

  就是永遠,再見青絲成了白髮,又再見冢中枯骨。

  可是在黃州,是不一樣的。

  便是走了很遠,很久,在回頭,青絲依舊,老的從不是皮囊,只是靈魂罷了。

  山門前。

  雲詩肅穆道:

  「既然先生要走,我等就不強留了,不過,仙音閣永遠是先生的家,先生的小院一直給先生留著,先生什麼時候想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

  林霜兒接話,「對,先生放心,小院有我給你打理著呢。」

  其餘之人亦接話。

  「還有我,還有我。」

  「也還有我!!」

  感受著滿山的熱情,勝過頭頂的炙熱,許輕舟面露欣慰之色。

  二十年了。

  這片桃林里,發生了太多的故事,刻骨銘心,此生難忘,這一張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匯聚成了一幅完整的畫卷。

  寫下一段恢宏的詩篇。

  徐徐目光掃過眾人,許輕舟拱手一拜。

  「諸位,來日方才,後會有期,許某告辭。」

  說完不再停留。

  袖袍一甩,踏著長風遠上白雲間。

  「都回吧,有空可到落仙劍院尋我,有好酒,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迴蕩在天幕下,蕩漾在桃林里。

  稍稍一陣風起。

  盛夏的桃花四處凋零,散了滿地,揚了漫天.....

  許輕舟走了。

  不止大半的弟子都在送行,就連那落花也來湊起了熱鬧。

  也許這片桃林對這先生也生出了感情,所以也在送先生吧。

  用它的方式送別。

  董薰有些失落,嘆息一聲,對著一眾弟子說道:

  「都散了吧。」

  轉頭就小聲嘀咕。

  「哎,當初該多要個幾十年才好呢?」

  另外兩位老祖低垂著眉,亦小聲附和。

  「是啊。」

  「二十年,還真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隨著許輕舟遠行,老祖們離去,滿山門前的弟子也開始慢慢散去,各自忙碌去了。

  先生是走了。

  可是修行的路依舊,她們不能停留。

  許輕舟來了仙音閣二十年,於她們的一生而言是極其短暫的。

  可是對於他們來講。

  這二十年是無比深刻的。

  仙音閣的變化,更是整個黃州有目共睹的。

  雖然先生整日就在那小院中。

  遊手好閒,消磨光陰,似乎什麼都沒有做。

  可是當你一轉身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你甚至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你也沒看到,他到底做了什麼。

  但是你卻知道,這一切都改變都是因他而起。

  這就是一種魔力,屬於許輕舟獨有的人格魅力。

  在不起眼的地方,慢慢長大,一個回眸,小草成了蒼天大樹。

  凡是他待過的地方。

  人們不單單只是解了心中所憂,更多的則是,他們找到了真我,對於未來不再迷茫,對於自身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他們眼中的世界也變了,因為他們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在這位先生的影響下,早已改變。

  嗯,怎麼說呢?

  先生來時,他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先生在時,他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先生走時,他們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先生給他們留下的從不是幾本高級功法,而是心態,看這個世界的眼光,面對長生的坦然。

  先生教她們,收余恨,免嬌嗔,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這才是先生,給他們留下的最大的財富。

  不止可終身受用,亦可綿綿傳承。

  林霜兒站在廊橋上,遙望雲海中,暗暗發呆,不舍離去。

  雲詩嘆息一聲。

  不曾言語,驀然轉身,帶著一絲惆悵獨自離去,留下了她一人而已。

  她懂林霜兒的心思。

  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只是現在的自己,已經走了出來,而自己的徒弟卻是陷了進去。

  她唯一所期待的,只是希望,自己這徒弟,也能如自己一樣,得償所願,不虛此生,僅此而已。

  晚風起,桃花落,人依舊,桃花淺紅,人影深紅。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欲落。

  先生走了。

  只是一個轉身。

  可對於林霜兒而言,她與池允書一樣。

  沒機會了。

  她抬手接住一片落花,暗暗發神,喃喃輕語,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