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的序章,在一聲聲先生中,緩緩拉開帷幕,屬於黃州的輝煌,從此刻啟航。
數萬口大鍋開始有序的分發魚湯。
群山碧野間,那聲先生依舊響亮,可是茫茫長空,卻再也看不到那先生的影子。
許輕舟走了。
在人們的喝彩中,不聲不響的離去。
正如他來時一般。
悄悄的來。
走的時候也悄悄的走。
也又一次,將那功名深藏心底。
與其同行者,自有清衍,無憂,小白,亦有周虛和張平。
他們不急不緩,踏風前行,聽著身後滔滔的回音漸行漸遠,思緒複雜。
尤其是周虛和張平,久久不能平靜。
先生還是那個先生,他走過的地方,世人皆呼其名,而他總會改變那裡的一切。
至於三娃,顯然要平和的多。
離開。
於他們而言,從不陌生。
熟悉的場景,亦不止一次。
林楓城外,三千死士齊拜,恭送先生。
雲城城外,十里槐花,風寄託著萬民的祝福送了他們何止千里。
江南那一場離別,又是何其的聲勢浩蕩,那一首先生,從大路的南邊一直傳到了北方。
從從前一直穿到了未來,跨過的不止是千山萬水,還是歲月流年。
而現在。
那一聲聲先生,又何曾不是送別。
先生慢行。
先生一直都在慢行,可是一轉眼,在抬頭,他卻已經走到了你所看不到的盡頭。
先生說過。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只是這一次,總歸是不一樣的,興許是真的無人相送,又或者是去的地方,並非遠方。
總感覺不對勁。
小白嘀咕。
「怎麼感覺少了點什麼呢?空落落的。」
清衍聽聞,來了興趣,趕忙接話。
「對,我也是這種感覺,好像虧錢了似的。」
無憂眯著一雙月牙,笑嘻嘻道:
「嗯,應該是今天走的突然,我最帥氣的師傅,沒有裝逼吧,嘻嘻。」
眾人啞然。
卻又深表贊同。
許輕舟亦哭笑不得,卻也興致大起,玩味道:
「誰說我沒裝,我站在那天上,裝的還不夠大嗎?難道不夠帥嗎?」
回想。
似乎也對。
周虛張平發自肺腑的說道:
「帥,太帥了,那山下的人,都瘋了。」
「就是,我旁邊那姑娘,撕心裂肺的喊啊。」
小白點頭,眼中泛著光。
「那句話,確實很牛,逼格拉滿。」
清衍聳肩。
「雖然我沒聽懂,但是氣勢是夠的。」
無憂淺笑。
「我的好二哥啊,你怎麼不長腦子啊。」
許輕舟輕聲一笑,如春風泛濫,御劍長空,衣訣飄蕩。
「拂衣便欲滄海去,但許明月隨吾身。」
「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身前有限杯。」
無憂滿臉痴色,問曰:
「師父,天下之大,打算何處安家?」
許輕舟答:「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家?」
小白又問:「現在,我們要去幹嘛?」
許輕舟再答:「且醉且游且睡。」
清衍道:「現在回去,應該能趕上晚飯哈?」
許輕舟撇嘴,笑道
「那得快些才行。」
眾人大笑,突然加速。
周虛張平並肩而行,奮力而追。
張平曰:「先生真就這麼走了嗎?」
周虛回望身後,意味深長道:
「沒事,世人會記住先生,記住那一切的......」
幻夢山,祖峰。
今日的池境並未在洞天中打坐,而是坐在一峭壁畔上,吹風。
從這個角度看去,萬里長空一眼便可盡收眼中。
身側不知何時。
池允書悄然到來,慢步行至池境身側,微微一輯。
「老祖。」
池境依舊注視遠處,淡淡道:
「來了。」
池允書直起身,站在池境身側,也望向了靈河下游,任由山頂的風吹動著身上那層粉色的薄紗,皓唇輕啟,回應。
「嗯,先生讓我來的。」
池境聽聞嘆息一聲。
「你還是留不住他。」
池允書黑色的眼眸拂過一絲悲傷,沒有反駁,是啊,她還是沒留下先生,她又怎麼可能留下先生。
自我安慰道:
「不怕,我能找到先生,沒走遠。」
池境低垂眉,輕輕搖頭,沒再說話,有時候,有的人一步,僅僅只是一步而已,而有的人一步,就是永遠。
許輕舟今日一步離開幻夢山,他心裡清楚,這個少年和自己這個小輩,就不可在在一起了。
即便他很看好許輕舟。
試問哪家的長輩,不想找個好女婿呢。
哪怕是一廂情願。
「先生讓你找我,何事?」
池雲書輕輕道:「先生說,老祖若是打算渡雷劫,務必去落仙劍院尋他,他會一直待在那裡。」
池境撫著長須,嘀咕一句。
「嗯?難不成咱們這位小先生,還有對付天雷的本事。」
池允書緘口不言,只是靜靜的看著山外。
人在山中,心早已不在山中。
池境眼中拂過一失落,他看透了自家小輩的心思,心裡清楚,這幻夢山怕是留不住個丫頭了。
恍惚間有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錯覺感。
在心裡嘆息一聲。
女大不中留啊。
收回餘光問了一句。
「書兒,你怎麼看?」
池允書回神,些許慌亂,「嗯,什麼?」
池境笑笑,「你覺得那先生,有沒有對付雷劫的手段?」
池允書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
不過卻是又堅定的補充道:
「但是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
「為什麼?」
池允書甜甜一笑,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許輕舟的迷戀,神采奕奕道:
「因為先生答應過我,會救老祖,先生從不食言。」
池境搖頭笑笑。
「你這丫頭。」
「嘻嘻,老祖安心啦,我們要相信先生。」
「行,我聽你的。」
池允書笑得更歡快了些。
「允書啊。」
「我在。」
「那日你就在河畔,可知先生是如何引來的靈魚?」
池允書想都沒想,回絕道:
「我答應過先生,不說的。」
池境側目,眼神略帶審視,打趣道:
「連老祖都不能說?」
「不能。」池允書搖頭。
池境追問,「為何?」
池允書雙手背在身後,理所應當道:
「因為先生從不食言,而書兒也是。」
池境聽聞,並未生氣,反而眼中浮現一抹欣慰,在他看來,一個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人放心。
言必信,行必果,果必信,這樣的人,在長生這條道上才能走的遠。
才不會誤入歧途。
讚許道:「好,不愧是我池境的後人。」
話鋒一轉,神色肅穆,突然慎重道:「記住,今日不提,日後無論如何,萬萬不可再提,先生於我幻夢山,於黃州有大恩,這片天下已經欠了這位先生,這天下也不能沒有這位先生,我們不能萬恩負義,也不能與蒼生逆行。」
雖然池境說的模稜兩可,可是池允書不傻,他知道老祖宗說的是什麼,也知道老祖宗在擔憂什麼。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這是從小老祖宗就教她的道理,她豈能不知。
重重點頭,肅穆道:「老祖放心,您的話,孫兒記下了。」
池境滿意提點,目露欣慰。
「甚好。」
山風依舊,天青水秀,遠處山野,喧鬧依舊,些許嘈雜。
「黃州 很大,可惜裝不下他啊。」
「那就和老祖年輕一樣,去上州......」
二人相視一笑,含蓄盡訴風中。
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