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峰。
洞天福地。
池允書踏空而來,落地洞天前。
面向洞門處,深深一拜。
「池允書來看老祖宗了。」
些許時候,洞天內,渾厚中透著幾分滄桑,寂寥中帶著幾許寵溺的聲音響起。
「允書來了。」
「是的,老祖宗。」
「嗯。」
「允書有事要告知老祖宗。」
「何事?」
「落仙劍院小先生來了,就在山門口。」
聽聞,洞中盤膝而坐的老祖白眉一抖,依舊閉目,似是猜到了什麼一般,溫和的語氣突然凌厲了幾分,帶著些許責備。
「你去求他了?」
池允書沒有隱瞞,坦然道:
「是的。」
老祖宗徐徐睜眼,輕喝了一聲。
「糊塗。」
自家這個小輩,心裡裝不住事,想的什麼,他這個做老祖的又豈會不知道。
許輕舟,落仙劍院的小先生,名聲在外,揚言可解天下女性之憂,自己這個孫兒去找他還能為了何事。
無非自己壽元將盡之事。
畢竟整個幻夢山,大家都只知道他很老,唯一知道自己真實年歲的,也只有池允書了。
就是放眼整個黃州,知曉的更無幾人。
畢竟,沒人比自己活的久不是。
池允書一驚,神魂一顫,這是老祖第一次對自己發脾氣。
「老祖宗....」
欲要出言解釋,卻是被老祖又起的話音壓了下去。
「我活了5000年,我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一個元嬰的小輩又豈能做到?你活了一百多年,八境修為,難道連那點江湖的騙術都看不透,荒唐。」
「落仙劍院的手段你能不知道,什麼消息,在他們的手裡,不需一日,便可黃州盡知.......」
隔空相談,一番責備,池允書始終一言不發。
老祖宗嘆息一聲。
「哎....罷了罷了,我且問你,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池允書自然知曉老祖所指,答曰。
「是的。」
話音一頓,又補充了一句。
「可是孫兒什麼都沒跟那小先生說。」
能聽出話語裡,摻雜著不少委屈的情緒。
老祖宗狐疑,不解道:
「你沒說?他如何知曉?」
池允書認真答:
「回老祖宗,小先生只是碰了孫兒手背一息,便見其以指為筆,往他那書中一盪,而後知曉了一切。」
池境深邃的眸中波光浮動,蒼蒼面容上,迷茫大半。
他早有聽聞,少年有一書,可查蒼生願。
莫非是真的?
至少自家孫兒說的話,他是信的,若真是如此,此子莫不成還真的有那無所不能的本事不成?
「而且......」池允書欲言又止。
池境追問,情緒顯然已有起伏。
「而且什麼......」
池允書遲疑了片刻,咬著紅唇,低聲道:
「小先生說出了老祖宗您還剩多久的壽命。」
池境眼中明亮。
「他說多少?」
「一...一百一十四年。」
話落。
洞內無聲,祖峰寂靜。
池境眉梢擰的很深,神色陰晴變化,那顆塵封的心在顫動,而一切只是因為,這少年說出了那一句一百一十四年。
是對的。
可是他怎麼可能知道,難道是黃州釣魚人,不,他也不可能知道才對。
故此沉思,久久不曾回神。
見老祖不說話,池允書清楚,許輕舟說的一定是對的。
對於許輕舟的信任和信心瞬間激增。
即便剛被自家祖宗責備,但是她的內心依舊是歡喜的。
主動開口,興奮道:
「老祖宗別擔心,小先生答應了我的請求,他說,他會幫我,但是需要一點時間。」
「他真答應幫你了?」
「是的。」池允書肯定道。
老祖宗淡淡道:
「代價呢?」
池允書平靜道:
「小先生說,相逢即是有緣,他與我有緣,故此幫我,沒有任何條件。」
這倒是讓池境有些茫然了,竟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在洞中慢慢踱步,手掌不時拂過長須。
不可思議的再次詢問。
「他被拒之門外,真願意免費幫你?」
「是的,老祖宗。」
「呵.....這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即便再三確認,池境依舊無法相信,世間真有這麼心胸開闊之人。
難不成那謠言都是真的。
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畢竟這一年關於許輕舟的說辭他聽過一些,可是,活了五千年的他,是理性的,對於很多說辭,始終持懷疑態度。
那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聽起來確實很唬人,但是當真有這樣的人,真就能不求回報?
池允書自然清楚自家祖宗所憂,畢竟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許輕舟就是沒提條件,甚至連聖地,靈脈,失地,也隻字未提。
確實很難讓人信服。
她也只是蒼白的解釋道:
「小先生和別人不一樣。」
而池境自也只能接受了這樣的說辭,問道:
「那他可說過,如何幫我?」
他還真想知道,這孩子是否真有這樣的本事,真能破了自己眼前這生死劫不成。
「小先生讓我給老祖帶一個字。」
「何字?」
「魚字。」
池境追問。
「哪個yu?」
「江河湖泊里的魚。」
池境止步,神色深沉,一瞬間,眼中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自言自語道:
「魚,魚,靈魚.....難道他.....」
這一刻。
他的心中,滋生出了希望。
能準確的說出自己的壽命,又帶來這一個「魚」字。
他很難在算盤否定許輕舟。
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也許他真的能做到,只是他目光短淺,一葉障目,不知天高地闊罷了。
他平復心中激盪的情緒,對著洞外的池允書說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語氣中帶著一絲安慰,和幾分愧疚。
對方才無端呵斥的愧疚。
池允書沒有多想,既然話已帶到,她相信老祖宗會有自己的判斷,同時也相信許輕舟。
故此辭別。
回到了自家山峰中。
池允書走後,池境在地上重新盤膝落座,卻並未繼續打坐運氣,而是在發呆。
始終盯著地上不知何時寫上去的一個魚字在看。
神色很凝重。
忽而抬眉,長袖一盪,風起後吹盡了那一個魚字。
呢喃道:
「那就讓老夫,親自去見見你吧。」
「小先生,忘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