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都不說話了?」
群臣許久無聲,天子遂追問。
她用先生的道理,說服了群臣,但是她清楚,先生的道理,肯定說服不了先生。
出於公心也好,私心也罷,這件事她就是想去做,所以她看向了許輕舟,眼中帶著些許的懇求。
她希望先生可以讓她任性一次,還和以前一樣,支持她。
「先生,可以嗎?」
這是上位與下位,是君與臣,卻更像是師與生。
許輕舟的內心是複雜的,不僅僅只有無奈,也有欣慰與釋然。
一個天子,若是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那還是天子嗎?
君王御天下,自當知行合一,她只是想做一件別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罷了,她又有什麼錯呢?
自己又為何非要去反對呢?
他來,本就是為了幫她的,而非僭越皇位。
「聖上之言,臣振聾發聵,聖上所想,臣自愧不如,陛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臣支持聖上便是了。」
國師表態,先生妥協,蒼月心吟眼底浮現濃濃的小得意。
先生說行,那便就行。
群臣譁然,瞪圓了眼珠,視線焦灼,面面相覷,隨著許輕舟妥協,他們清楚,此事大局已定。
蒼月心吟坐回龍椅,大手一揮,舞得龍袍獵獵,凝視群臣,問:
「諸位愛卿,可還有人有異議?」
面對詢問,方才反對最為激烈的禮部諸臣,簡小書等紛紛低下了頭。
這不是同意,而是妥協。
「既然都不說話,那朕就當你們默認了。」
「來人,記——」
就當蒼月心吟喚來身側的公公,欲要下旨,敲定此事之時。
大殿之外,卻是傳來一聲沉穩之音。
「且慢,老夫不同意。」
其聲渾厚,自外向內而來,似是猶如一口古鐘就在宮殿之內敲響。
轟鳴耳膜。
氣息沉穩,厚重,讓人心悸。
聽之,尋常之人,竟是出現心神不穩之態。
許輕舟第一時間便擰過了頭,凝望殿外,眉梢下壓,眼中浮現凝重和驚奇。
「這氣息,好強。」
聲未落,風再起,自殿外猛然間撲向殿內,橫穿整個大堂,拍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風呼呼,異常詭異,擾得大殿內一片驚慌,非同尋常,不是天象,便是人為。
大臣也好,還是聖上也罷,亦或者是貼身的護衛,宮女太監,在這一刻無不逆著風,艱難的睜眼,試圖看清殿外的一切。
看清楚風從何來,聲從何處起。
而在他們的注視中,恰有一人影隨風而入,卻是一晃只見殘影,速度之快,絕無僅有。
哪怕是那門外護衛的御林軍,都未曾看清。
殘影所過處,風勁增十分,兩側大臣,有些柔弱的文官,竟是被生生彈開,躺倒在地。
一切僅是瞬息之間。
當人們在看去時,已見那大堂中央,站著一人。
黑衣,蒼髮,五尺身。
那是一老者,長須如瀑布,懸掛胸前。
他半眯著眼,負手而立,將身體挺得筆直,一股凜然的戾氣,自其身上,向著四面八方,瘋狂涌去。
蒼蒼一老者,頗具神仙態,似有神仙韻。
來得太快,無人看清,眾人驚駭,眼珠大睜,喉嚨更是在瘋狂滾動。
凝視這老者,無人認識,也無人知曉,但是,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很清楚,此人絕非尋常人。
至少,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
比起群臣的茫然,門外的錦衣衛卻是反應的很快,察覺異樣的他們持劍便涌了進來。
森森刀劍寒,隱射四周。
「有刺客,護駕。」
「給我拿下。」
面對身後撲來的數百侍衛,老者單手撫須,一動不動。
周卿率先殺至,長刀出鞘,斬落下來。
卻在此時,那刀鋒即將落下的一剎那,始終閉目的老者竟是猛地睜開了雙眼。
一剎那,褐色的眸中,深邃若星河,讓人捉摸不透,卻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怒自其中一閃而過。
隨之暴喝一聲。
「放肆!」
區區二字,卻是蘊含著天地之力,周圍之地,狂風驟起。
猛地一震,那一陣陣風似是在此刻活了過來,化作了一頭猛獸向著身後撲去。
「犼——」
周卿瞳孔一縮。
「不好。」
然後整個人連帶著手中的刀,竟是被直接掀飛了出去,如同斷線的風箏,急速倒退。
還有身後剛湧進來的數百錦衣衛,也一併被這隻無形的風獸吞噬,一起被掀飛出了大殿。
當然,些許官員誤傷。
「哎呦——」
「啊!!」
「呼呼。」
看著殿外倒地的一片狼藉,在場之人,徹底麻了。
僅僅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將數百錦衣衛,和京城裡數一數二的高手周卿瞬間擊潰。
何其恐怖。
即便是不懂修行的文官們,也能猜測出,此人的境界,恐是元嬰。
在他們的記憶中,聞所未聞,若是非要找一人出來,藉助此人的裝扮,他們也只能想到一位。
也只能是那位,呆在祖地閉關,不諳世事的蒼月老祖。
風還在吹,只是比方才小了些,哀嚎聲依舊,恐懼聲也依舊。
整個金暖殿內因為此人的到來,陷入一片混亂。
人們除了驚訝,更多的是害怕,恐懼在此地開始蔓延。
就連蒼月心吟,也緊張的攥緊了龍椅。
此間也唯有一人,依舊淡定自若,絲毫不受影響,那便是許輕舟。
他此時此刻正用平靜的眼神望著眼前的來者,小聲嘀咕。
「元嬰初期?還真有——」
早在聲音響起的時候,許輕舟就已經收到了來自系統的預警。
來人境界,乃是元嬰。
他心中並無任何懼意,只是比較吃驚,原來蒼月真有元嬰。
而對於此人的身份,他更是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只能是傳聞中的那位了。
可是當傳聞就在眼前,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的。
原本以為那真的只是傳聞,否則蒼月近期發生那麼多的事,他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若是真是他,今日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只能有一種可能,這老頭恐怕是奔著皇上賜名來的。
來得這麼快,看來這老頭,並非閉關不問世事,而是藏在人後,坐看浮塵啊。
就在眾人思緒混亂,猜測紛紛的時候,老者竟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僅僅只是邁了一小步,嗖的一下,在現身時,已然到了階梯之上,龍椅之前。
老者面不改色,緩緩出言,質問一語。
「蒼月君珩,爾見老夫,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