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送別

  行至門外,無憂小白騎駿馬,揮手告別,揮動韁繩之間,已然遠行。

  「師傅,等我回來——」

  許輕舟目送二娃,亦揮舞著手,直到兩人徹底消失在了長街盡頭,依舊未曾收回目光。

  那裡面裝的是愁,也是憂。

  忘憂先生?

  呵…忘憂先生。

  「先生,先生——」

  許輕舟回神,收起了在秋風中揮動的手,目光緩緩落在了蒼月心吟的身上,沒來由的問一句。

  「怎麼了?」

  「人都走遠了,還看呢?」

  許輕舟微微晃動腦袋,背著手轉身入府中,卻是不忘了長嘆一聲。

  「哎——」

  兩個孩子,哪裡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些,想到的事,就會立馬去做,那是一刻都不願意多待啊。

  蒼月心吟小步跟隨,半墊腳而行,寬慰起了一旁的好好先生。

  「先生安心啦,小白和無憂那麼厲害,又那麼聰明,一定沒事的。」

  許輕舟不否認,只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寧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六年了,他看著她們一點點的長大,這是她們第一次,離開自己,即便心中知道,他們可以,自也無礙,可是還是免不了擔憂。

  雖然剛走,卻已經不習慣了。

  蒼月心吟聽著先生的話,仔細琢磨,認真回應。

  「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平平安安才是每一個父母最希望孩子得到的吧。」

  許輕舟感受著風裡的寒,他想起了那年那場雪,想起了那山那神仙。

  「是啊,只有當了父母,才會懂吧。」

  雖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

  三娃是友,亦是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蒼月心吟低著頭,邊走邊用腳踩著地上的落葉,小聲的說了一句。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個孩子。」

  其聲很小,不比匆匆而過的風大多少,許輕舟卻也聽了一個真切。

  「陛下在說什麼?」

  蒼月心吟側目,下意識的閃躲目光,卻道:

  「我說我挺羨慕無憂和小白的,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去幹嘛就可以去幹嘛。」

  說著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抱怨道:

  「不像我,每天要苦哈哈的批閱奏摺,啊啊啊,我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我的命苦哇,先生。」

  許輕舟翻了個白眼,帶著一絲玩味道:

  「你自己選的,苦也得忍著。」

  蒼月心吟吐了吐小舌頭,小跑掠過許輕舟。

  「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幹活了,不然晚上又要熬夜。」

  看著姑娘的背影踏著秋風漸行漸遠,許輕舟嘴角勾勒出一抹淺笑。

  說者有心,聽者亦有意。

  他自信滿滿,似是穩操勝券,小聲低語。

  「想要孩子嗎?呵呵,也不是不行。」

  時間匆匆,小白無憂走了,踩著夕陽去的。

  而簡小書來了,亦是踏著夕陽來的——

  夜幕之時,皓月當空,秋時的天空清澈,月光很亮,繁星稀稀。

  月光灑下時,似是給院子披了一層白霜。

  園中小亭內,許輕舟與簡小書對坐,燭一盞,酒滿觴。

  「來,簡兄,陪我飲一杯。」

  簡小書拱手拜見,賠罪道:

  「國師恕罪,這酒下官萬萬不能在喝了。」

  許輕舟眼底拂過一絲波光,看著一身紅色官袍的簡小書,好奇的問道:

  「哦,說說理由。」

  簡小書眼眸低垂,痛苦的神色在眼中和面容上交織,好大一會,方才道:

  「下官喝酒誤過事,便發誓此生不再喝酒。」

  許輕舟自顧自的把弄著酒觴中的瓊漿,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書生郎。

  「看來,有故事啊?」

  「丟人的事,上不了台面,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許輕舟抿唇一笑,「若是我想聽呢?」

  簡小書咬了咬牙,面色更難看了些,但還是說道:

  「國師想知道,那下官就不藏著了,這——」

  就在簡小書準備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的時候,許輕舟卻是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笑眯眯道:「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簡小書愣了一下,眼底恍惚,卻又很快回過神來,連忙道謝。

  「多謝國師。」

  他清楚,國師之所以不問了,定是因為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方才沒再追問。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但是又不全是。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更是一件丟人的是。

  只是無需簡小書說,因為許輕舟本就知道。

  別忘了,他可是早在變法之初,就建立了錦衣衛的,在周卿,張平和周虛的打理下,這京城的大事小事,只要他想,不出半日就能送到他的桌前。

  正巧,在簡小書到來前,就有一張紙出現在了許輕舟的案桌前。

  上面詳細的記載著,簡小書在這京都的遭遇。

  許輕舟細細看了一遍,那字裡行間無不寫著一個慘字。

  入京五年,四次落榜,到處流浪,風雨飄搖。

  最慘的便是,初入京,遇一知己,相約酒樓暢飲。

  簡小書酒後吐狂言,怒斥天下公卿,食人血,恰被幾個世家公子聽到,爆發衝突。

  被暴揍,那唯一的好友為了護住他,被人活活打死,而他也被扔到了城外。

  幸遇一好心人,帶回家中,方才撿回一條命。

  想來他不喝酒,便是與此事有關。

  窮酸書生苦命人啊。

  不願提及,怕也是因為那位知己吧。

  「簡兄這般說,見外了。」

  既是不飲酒,許輕舟拂袖一晃,桌面空空,在一揮,茶具滿桌現。

  遂笑道:

  「既是不飲忘憂君,那便請君喝不夜侯。」

  簡小書惶恐,連忙道謝:

  「多謝國師。」

  許輕舟取水,煮湯,醒茶,洗杯,一氣呵成,不忘了說道:

  「礙,今日這亭下沒有國師,也沒有戶部侍郎,只有我許輕舟,和你簡小書。」

  「故人相逢,莫在叫我國師,煞了這方風景。」

  簡小書受寵若驚,卻不敢忤逆國師之言,便道:

  「那我叫國師先生,可行否?」

  「可。」

  清泉迴響入空杯,君一杯,己一杯。

  「來,嘗一嘗我這府中的茶,味道如何。」

  簡小書取過桌上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並無不同。

  「讓先生見笑了,沒喝過好茶,真說不上來。」

  他確實不懂茶,也不想糊弄先生,便直言。

  許輕舟爽朗一笑。

  「哈哈哈,簡兄這份實誠,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