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後,許輕舟負手而立,凝望窗外,恰逢桑葉一片搖曳而下,落入眼中。
「起風了,入秋了——」
秋天來了,悄無聲息。
江南卻迎來了三件大事。
這第一件大事便是,京都安和坊,傳說的流浪巷要重建了,而且在布告發出的當天,就開始了動工。
負責此事的乃是一個獨臂的劍客,也是流浪巷大多人都知道的寧鋒。
新的工部侍郎。
對外的布告是這麼寫的。
安和坊重建,由三大世家出資,工部牽頭,為天下乞兒重建家園。
建成之後,凡天下無家可歸的孩子,皆可入安和坊定居。
即日起,安和坊搭設粥棚百座,需落筷不倒,凡十五歲之下的孩童,皆可免費取食。
全天供應。
凡十五歲上之人,無論男女亦可報名入工部當工人,有工資,包吃住,無家可歸者優先錄取。
布告剛公布之時,流浪巷人心惶惶,流浪的孩子們內心是害怕的,也是擔心的。
在他們逝去的日子裡,對於官府沒有任何的信任感可言,他們不相信法,更不相信公理。
自然也不相信,國師那所謂的承諾。
重建之後,這裡是他們的新家,這樣的話,在他們看來,都是狗屁。
天下烏鴉一般黑,那國師也一樣,沒什麼區別。
可是當他們看到粥棚搭起,在到真吃上了熱乎乎的濃粥時,他們動搖了。
心中的柔軟在這一刻被漸漸擊潰。
他們眼中的神色變了,看這個世界的眼光也變了。
第一天,他們吃著免費的粥,罵罵咧咧,第二天,他們還是吃著免費的粥,暗自菲薄。
第三天,他們還是吃著免費的粥,說這都是朝廷的陰謀。
直到第四天,第五天.....
他們不再說話了。
因為希望的火被點燃,在他們的心中熊熊燃燒。
他們依舊擔心,擔心這份希望破滅,所以他們想要守住這份希望。
這一次,好像真的不一樣了,那國師也好像真不一樣的,至少他真的讓他們吃飽了。
「他可以讓我們吃飽,為何就不能給我們一個家呢?」
他們開始妥協,開始放鬆戒備,年長的開始報名,加入了建設,年幼的也跟了上去,想為那夢想中的家,出一份力。
他們渴望一個家,能吃飽,能遮風,也能避雨.....
以前是奢望,現在好像就在眼前,只要伸手,便就唾手可得。
短短半月的光景,整個安和坊就動了起來。
工部入場,資金就位,雖見秋風起,卻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色。
隨處可見半大的的孩子們,赤裸著膀子,在冷風下揮灑汗水,乾的不亦樂乎。
就連數歲的稚子們也加入了進來,雖然力量小,卻是一刻不歇,不停的搬運。
安和坊的事,也如秋天的葉一般,隨風落滿了整個江南。
百姓聽之無不震驚,建一坊之地,安置天下孤兒,這樣的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可是偏偏這樣的事,還就真在京都上演了。
對於國師,忘憂先生,這一刻,尋常百姓有了新的認知。
而對於變法,更是充滿了信心。
試問一個,連天下孤兒都放在心上的朝廷,推行的新法,又會壞到哪裡去呢?
牴觸的聲音少了很多,百姓們私底下,也開始歌頌起了他們曾經所討厭的官了。
趁著這個勢頭,新律開始在江南三省正式推行。
全面改革開始,刑部所有官吏前仆後繼,執行新法。
妓院,青樓被迫轉型,只可賣藝,不可賣身。
一張張賣身契被撕碎,一把火燒成了灰。
一個又一個風塵女子恢復了自由之身。
她們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離去。
更可以接受戶部的調配,統一被送往安和坊。
在那裡,她們可以得到一份工作,照顧小孩子的工作。
做飯,洗衣,是自由之身,有工錢,受人尊重。
那裡的孩子,都是乞兒,可憐之人與可憐之人,誰又笑話得了誰呢?
有人選擇了第一者,留了下來賣藝,坐看妓院衰敗。
有人選擇了第二者,去了沒人認識的地方,試圖過回原本的生活。
而那些同樣無家可歸的女子卻占了大多數,她們選擇了第三者。
她們同樣渴望擁有一個家,而國師說了,安和坊可以成為她們的新家,那裡有她們的立足之地。
隨著一批一批的女子被送進安和坊,一個新的社會群體,在這片廢墟上慢慢崛起。
她們向著驕陽,比向日葵開的燦爛。
她們踩著清風,熱烈且炙熱。
她們對未來充滿嚮往,信心滿滿。
她們對先生感恩戴德,發自肺腑。
三省賭坊被關停,不僅如此,還抄沒了賭場的金銀,充入國庫。
更是斬首一大批劣跡斑斑的打手,當時報上來的數字,足足上萬。
因為數量龐大,刑部無一人敢做主,最後還是找到了許輕舟。
許輕舟想都沒想,大筆一揮,寫一字。
「斬。」
一筆落,萬人人頭落地,沒有任何的商量。
這一筆,斬懵了整個蒼月,殺慌了天下。
新律一時被冠以了虎狼之律的說法。
這一斬,打醒了蒼月的百姓,至此在無人敢生出開設賭場的想法。
而這些人,也成了變法刀下,第一批亡魂
蒼月心吟問過許輕舟,為何這些人都要殺了。
許輕舟只說了一句,有些人不得不殺。
一來,賭危害大於黃,必須要讓世人知道,何為底線。
二來,要讓那些心存僥倖之人,打消幻想,收起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三來,那些上了那份名單的打手也好,老闆也罷。
哪一個不是地痞流氓,凶神惡煞之徒。
把這樣的一群惡霸放歸社會,無論扔到哪裡,那都是對別人的不負責。
直接斬個乾淨,永絕後患。
要麼不做,做便做絕。
對此,蒼月心吟比出了一個大拇指,贊先生,深謀遠慮,用心良苦。
三省之地,推行新律,雖尚且還未曾見到太大的成效,可是拔了這黃,賭兩座大山。
許輕舟相信,只要時間在久一些,定可見成效。
現在還需給時間一些時間,急不得。
至於這第三件大事,那便是高考將臨,四面八方的讀書人遍布京州,一場屬於學子的盛宴,即將拉開最後的帷幕。
正午,許輕舟正在批閱奏章,門外匆匆來報。
「國師,禮部尚書求見。」
許輕舟揉了揉眼角,道:
「宣。」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