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玥將醫藥箱打開,一邊自顧自說道：「今天一回來就去了陳沖那邊，後來又有急診，都沒來得及給你給你好好檢查一下。」
林競站起身,走到她身後,低頭看著她將紗布,酒精，雙氧水，鑷子,剪子這些器材一一拿出來。
林競微微低頭時,下巴就幾乎抵在齊玥的發頂上。她頭髮上帶著一種很好聞的味道，像是什麼花的香味一樣。
「好香……」他低聲道。
男人略微偏高的體溫，和結實硬挺的身材,都讓齊玥的臉和脖子不自覺地發著燙。
她壓抑著越來越快的心跳,用胳膊頂了一下林競的腹部，「別站這麼近,熱死了。」
林競捂著腹部,皺眉：「唔——」
齊玥大驚失色，立刻轉頭伸手去查探：「我碰到你傷口了？！我不知道你這裡也受了傷……」
然而當她拉起林競T恤一角,看到的,和手下碰到的，都只是堅|硬|緊實的小|腹。他腹部的肌肉線條清晰，將小|腹整齊劃一地分割成勻稱的塊狀,一條漂亮的人魚線從腰間沿著腹股溝一直延伸到前面來，沒入褲子的前端……
該死的性感。
齊玥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而後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
她一抬頭，就看見林競為微微有些痞氣地笑了一下：「我們齊長官看上去挺精明的,沒想到這麼好騙？」
齊玥怒錘了他胸口一拳：「有你這麼騙人的嗎？！」
林競捂著胸口往後退了一步，眼神里露出一點不甚分明的痛楚：「咳……你下手居然完全不留情，謀殺親夫啊……」
齊玥翻了個白眼：「你這招已經對我沒用了！」
林競哭笑不得：「我這兒是真的受了傷……」
齊玥：「……」
林競脫了上衣後，齊玥才發現他身上的傷遠比自己想像的多。
淺一點的刀傷、燒傷，他都沒有用紗布包紮。幸而大部分都已經結痂了。
她本來以為林競頭上和眼睛的傷是最重的，但現在看來，左胸下側的傷——就是她剛才打到的位置，才應該是最重的。
就剛才那麼不算重的一拳，就讓傷口又滲出了血。
離他受傷已經十幾天了，傷口竟然還能滲血。傷口肯定很深且不說，一開始的急救處理應該也不到位，才會造成癒合不佳，甚至感染。
齊玥蹙起好看的眉：「你這個傷口，恐怕得重新處理。」
林競從善如流地點了一下頭：「好啊，那就麻煩你了，齊醫生。」
拆了紗布，齊玥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傷口被幾條手術線勉強縫合在一起，然而深處的組織完全沒有進行處理和縫合，難怪癒合得這麼慢。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齊玥莫名覺得眼前又有些起霧了，她清了清嗓，強自鎮定道：「這傷口誰給你處理的？縫合也太不專業了。下次讓我碰到這庸醫，非揍他一拳不可。」
林競好脾氣地笑了一下：「是在一家圖爾斯當地的診所處理的。我可是『非|法|潛入者』，有人處理傷口都算不錯了，別要求那麼高。」
齊玥：「你這裡是怎麼傷的？」
林競：「跟人肉搏的時候，被刀刺的。當時主要還背著陳沖，打鬥的動作不敢太大了。」
齊玥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難怪，以你的身手，肉搏應該不至於……哎。」
她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傷口外圍：「傷口好像有點深，邊緣也有些不規則……對方用的是鋸齒刀？」
林競點了點頭：「好眼力。」
鋸齒刀，白刀子進去，出來的時候還會順帶鉤出些血肉組織。光是想想那畫面，都讓人頭皮發麻，當事人經歷的疼痛，就更難以想像了。
齊玥胸口一酸，嘆了口氣：「位置再偏一點，就會把你的肺給戳個窟窿。」
林競抬頭看著她，眼裡依然是淡淡的笑意：「嗯，那我運氣還是挺好的。」
齊玥搖一搖頭：「你跟我到手術室來一下。」
林競愣了一下：「喂，不用這麼誇張吧……」
齊玥堅持道：「我不想你因為這傷留下什麼後遺症。放心，只是個小手術，我需要把你傷口切開重新縫合。這裡器械不夠，而且你也需要消毒和麻醉。」
林競：「……」
齊玥：「快點。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林競：「……」
林競生平第一次意識到，有一個外科醫生女朋友，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
「我第一次做這樣的手術。」林競躺在手術台上，望著明晃晃的手術燈，和站在一旁戴著口罩、穿著手術服，將手術器械一字排開的齊玥，感嘆道，「我上戰場都不緊張，現在卻反而有點緊張了。」
齊玥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因為只是局部麻醉，你全程都會保持意識清醒。如果覺得緊張的話，可以把眼睛閉上，就當打個盹兒。」
林競笑：「那倒不用。算上之前我中彈那次，你已經是第二次在我身上動刀子了。我還從來沒這麼近距離見過工作時的你。我聽人家說，專注工作的女人也是很有魅力的。今天算是個好機會，我可不能錯過了。」
「油嘴滑舌。」齊玥彎腰，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而後站到手術台上，「別怕，你齊醫生可和那幫庸醫不一樣。保證縫合得美美的，絕不在你身上留下之前那種爬蟲一樣的疤痕。」
林競噗哧一笑，被她難得的俏皮搞得放鬆了不少：「誰怕了。說真的……真的很醜嗎？」
齊玥沒跟上他的腦迴路：「什麼很醜？」
林競罕見地有些不好意思：「身上的疤痕。」
齊玥先是愣了一下，繼而不自覺地微笑出來。原來，他也會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總還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心愛的人，希望獲得認可。
齊玥笑著搖了一下頭：「一點都不醜。這些傷痕都是你的功勳。我覺得很帥氣。」
林競眼神里有觸動：「齊玥……」
齊玥微微垂眸：「我只是希望以後你能儘量少增添傷痕……越少越好。」
林競忽然拉住她的手：「我明白的。我答應你，以後都會更加小心。我會為了你，好好活著。」
齊玥：「嗯。」
齊玥收了笑，嚴肅道：「左肋清創及組織縫合手術，現在開始。」
林競囧囧有神地看著她一本正經的側臉：「……這兒就咱倆，你說給誰聽呢。」
齊玥：「……習慣了。」
拿起手術刀的齊玥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她神情專注，動作流暢而精準。
有些人練了一輩子，也做不了主刀，而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
因為麻醉藥的關係，林競並不能感受到傷口傳來的疼痛。
他安靜的凝視著齊玥認真工作的側臉，莫名覺得胸口有種熾熱的暖意。
這是讓他驕傲的愛人啊。
光是看著她的工作狀態，就會覺得，把命交到她手上也會很放心。
切開傷口，切除腐肉，縫合血管，肌肉組織，表皮——齊玥一共只用了十分鐘時間。每一刀都剛好到位，不多不少。
給最後一根縫線打結後，齊玥放下了手術剪。用消毒棉將傷口周圍清理乾淨，貼上紗布。
「好了。」她摘掉口罩，沖林競笑了一下，「你稍等我一下。」
她轉身出門，不一會兒回來，手中拿了一杯水，和兩顆藥。
林競已經從手術台上坐了起來。
四目相對，齊玥呆了一下：「幹嘛這麼看著我？」
林競淺笑搖頭：「只是覺得你很美。」
齊玥的臉幾乎是立刻就開始發燒。
齊玥吭哧吭哧地將手中的藥遞了過去：「把、把這個吃了。」
林競：「止痛藥？」
齊玥：「嗯。我怕麻醉藥效過了傷口還是會痛，影響你睡覺。放心，這種不是神經類的止痛藥。」
林競接過她手中的水，從她掌心捻起那兩枚藥片。
他指腹划過掌心的時候，齊玥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酥麻感。
她趕緊收攏手指，把手往後一縮。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敏|感了。
林競察覺齊玥的反常，一抬頭，就看到她微微發紅的耳尖。
林競沉聲笑：「你這麼容易害羞，以後的事要怎麼做？」
以後的事？
……流氓。
齊玥惱羞成怒：「閉嘴！」
林競：「哦。」
他眼底含笑，偏頭看著齊玥，看不出絲毫誠意。
齊玥沒好氣地：「你頭上的傷，是不是也該換藥了？」
林競：「嗯，頭上傷不重，就一條口子，也不深。」
齊玥：「我看看。不過你眼睛是……怎麼傷的？」
林競：「當時有彈片飛過來，劃傷了眼皮。之前幫我處理傷口的醫生說，可能蹭到了角膜。」
齊玥：！！！
齊玥忍了兩秒，終究沒忍住：「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林競：「這不是，沒來得及說……」
齊玥：「你找專門的眼科大夫給你看了嗎？」
林競：「這裡醫療條件也就這樣了，哪兒去找專科大夫？」
齊玥重重地吁出一口氣，撐在手術台上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不行！必須得找眼科大夫。」
林競見狀，便要去握她的手：「齊玥……我沒事……」
齊玥又急又怒，『啪』地擋開他的手。
她意識到自己情緒太激動，又立刻小聲說了句『抱歉』。
林競搖了搖頭：「你別著急。」
齊玥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道：「你不明白傷到角膜是多嚴重的事情。如果……如果你受傷時還伴隨有眼|角|膜剝落的情況，沒有及時粘回眼|角|膜的話，你這隻眼睛就徹底沒救了！！」
齊玥糾結了片刻，忽然站直身子：「不行，我現在就去找蘇老師，聯繫聯合國醫療隊。他們那邊可能有眼科專家。」
林競拉住她：「算了。大半夜的，都在休息，有什麼事等明天早上再說。」
齊玥急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可是你的眼睛……」
林競將她拉了回來，有力的雙手環過她的腰，將她輕輕摟在懷裡。
「現在急也沒用，不是嗎？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種情況發生，現在也已經過了十幾天，早就已經錯過治療時間了。再急也於事無補。」
齊玥哽咽了一下，沒說話。
林競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明天早上再去找醫生做個檢查吧。」
齊玥緊緊摟住林競的脖子，甚至連身體都因為害怕，而有些顫抖：「你不能有事……」
林競沒說話，手上力道微微加重，越發擁緊了齊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