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軍這是瘋了嗎?連個雲梯都沒有竟然就來攻城了?」
喬志遠看著城前手持著刀槍棍棒的回軍,凝神看了王世傑一眼,心中萬分的不解。
「他們是要和我們拼命了,用人海戰術消耗我們的彈藥,集中優勢兵力再趁勢發起攻擊。」
王世傑手持望遠鏡遠遠看去,攻城的回軍後面仍有大隊人馬不斷聚集。
「那我們要不要對這些烏合之眾發起回擊?」
喬志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見回軍已經在距離城牆一千米的地方駐紮了下來,像是在等待什麼。
「不著急,再看看,若是他們想要攻城,最起碼也該準備兩天的攻城器械,如今我們要是胡亂消耗彈藥,便是死路一條。」
王世傑也摸不清回軍的情況,不敢輕易的下令開槍,城外的回軍可足有數十萬之多。
「眼下只能這樣了,本官還要在城中安撫百姓,就此告辭,安塞城中的一千弓箭手也歸將軍調遣,城中百姓的性命可就全託付給將軍了。」
喬志遠嘆了口氣,給王世傑深深的行了個大禮。
「大人快些請起,我王世傑保證,我在城在,城亡我亡。」
王世傑連忙將喬志遠扶了起來,面色凝重的對喬志遠發下重誓。
王世傑點了點頭,拍了下王世傑的肩膀轉身下了城去。
王世傑深吸了口氣,對城牆的清字軍振臂大吼了一聲,「我在城在,城亡我亡。」
「我在城在,城亡我亡。」
「我在城在,城亡我亡。」
「……」
城牆上的所有清字軍都振臂跟著王世傑大吼了起來,由近及遠,環繞全城,連綿不絕。
一個時辰過後,回軍的陣營突然發生大規模的騷動,跟吃了興奮藥一般,全都振臂高呼了起來。只見兩千多漢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被雙手反綁壓到陣前依次排成數列,全都是面如土色,哀叫連連,對著城牆上的清字軍不斷叩頭求救。
「回軍他娘的又想搞什麼名堂?」
張閒在城牆上看著對面的陣地忍不住罵了一句。
王世傑緊盯著城下一言不發,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浮起。
「漢人將士們,不要開槍,我是回軍的使者。」
一個手舉白旗的回人操著不太流利的陝西方言,在陣前大聲吆喝了一聲,邁著羅圈腿,小心翼翼的朝城牆靠近。
「不要開槍,讓他過來。」
王世傑大聲吩咐了一句。
眾兵勇對回軍搞的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究竟要打什麼主意。
使者走到了城下,對城牆上的清字軍大聲喊道,「漢人將士們,我家虎大帥有命,限你們一個時辰馬上開門投降,不然,我們每隔一炷香就會殺掉一百的俘虜,為了你們同胞的性名,還請你們放下武器,我們虎大帥保證你們投降後不會傷害城內一人的性命。」
「放你娘的狗屁,你們大帥的腦袋被驢給踢了嗎?」
張閒立在城牆忍不住對著使者大罵了一句,持槍就要扣下扳機。
使者看著洋槍嚇的立馬癱軟在了地上,捂著頭像烏龜一樣縮成了一團。
「砰」的一聲,張閒手中的洋槍吐出怒火,但子彈只是擦著使者的頭皮飛過,饒是如此,使者還是被嚇的尿濕了整個褲襠,濕了一地。
「算了,讓他滾吧,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王世傑方才抬高了下張閒手中的洋槍,不然使者的性命早就見了閻王。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使者滿臉的通紅,用手捂著褲襠,憤憤的逃回了陣中。
清字軍看著使者滑稽的模樣都大笑了一聲。
白彥虎對城牆下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不等使者回來,嘴角便狠狠的抽動了一下,吩咐士兵把一百多漢人單獨押了出來,帶頭衝著面前的一個驚恐至極的漢人揮下了手中的鋼刀。
「喀嚓,喀嚓。」
一百多回軍跟著同時揮下了手中的鋼刀,漢人男女老少的頭顱滾落了一地,屍體脖頸上的鮮血噗嗤噴濺了出來,連成一道血霧。
「開門投降。」
「投降」
「投降」
「……」
回軍劊子手身上被血液包裹,如同惡魔一樣,嘶聲大吼了一聲,密密麻麻的回軍聞著鮮血的味道,狂熱的跟著劊子手也大喊了起來,如同草原上的一匹匹貪婪的餓狼。
原來白彥虎連夜又讓回軍攻占了附近的十幾個村莊,擄掠了兩千多的百姓,妄圖用這些百姓的性命逼迫城中的守軍打開城門,同時白彥虎再也不敢胡沖亂撞,而是有計劃的讓人打造攻城的雲梯和撞門車,這些東西在明日便可完全打造出來,若是守軍堅持不開城門,也可借著兩千多人的頭顱打擊漢人的士氣,為攻城贏得最佳的時機。
「畜生,畜生,師長,下令出擊吧,跟回狗們拼了。」
安塞城牆上的清字軍無不是滿腔的怒火,全都舉起了手中的洋槍瞄準對面的回軍,張閒更是滿臉的扭曲,舉起洋槍就要帶人朝城外出擊,清字軍群情激憤,端著洋槍都要隨張閒一起出擊。
「都給我站住。」
王世傑大吼了一聲,對天鳴放了一槍。
清字軍驚了一下,猛地都立在了原地。
「師長,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父老死在眼前啊。」
張閒回過身子看著王世傑滿眼憋出了淚水。
「師長……」
清字軍所有兵勇也眼含著淚水跪下了身子。
「大家聽著,我們的任務是堅守安塞城,在援軍到來之前,誰也不准擅自出擊,違令者,本將軍定斬不饒。」
王世傑沖手下大吼了一聲。
「哎」
張閒大聲嘆了口氣,把拳頭狠狠的砸在地面上,手背上被撞的血肉模糊。
王世傑忍著心裡的痛講完,回頭看著回軍陣地上如綿羊一般待宰的兩千多同胞骨肉,臉上氣憤的青筋暴露,面色扭曲。
「兩百個,殺。」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白彥虎再次下了命令。
回軍狂笑著從漢人百姓里拖出兩百人,百姓臨死前掙扎的哀嚎聲傳遍了戰場,屠刀還是落了下去。
王世傑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嘴角抽動了下,拔出腰上的匕首用手緊緊的捏住,鮮血順著刀刃嗞嗞的流了一地。
「啊,畜生,畜生……」
城牆的清字軍再也不忍心直視,全都蹲在了城垛的後面大喊了出來,那種血腥的場面恐怕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了。
「都給我站起來,」王世傑對著眾兵勇大吼了一聲,繼續呵斥道,「你們好好看看同胞們的鮮血,我要你們永遠記住這一天,握緊你們手中的鋼槍,總有一日,我們要讓回狗們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
城牆上的清字軍全都揮動著鋼槍大聲的怒吼了起來,眼睛中似乎都噴出了火星。
清字軍越是憤怒,白彥虎的臉上就越是狂熱,仿佛是一直無人問津的小孩子做壞事突然得到了關住,那種急於表現的欲望越來越是強烈。
「四百個,殺!」
一柱香的功夫後,白彥虎舉起了手中的鋼刀,再次下了命令。
「快來救救我們啊,軍爺,救救我們啊」
回軍刀下的百姓們齊聲哀嚎了起來,對著城牆最後一次嗑下了頭。
「喀嚓,喀嚓」
四百把鋼刀一同閃著寒光落地,戰場頓時死靜了下來。四百顆人頭又滾落了一地,屍體還直直的跪在地上,面對著城牆上的清字軍,脖頸上噴涌而出的鮮血匯成了一道血河,嘩嘩的朝城牆涌去,把安塞城南的黃土染成了紅色。
張閒立在王世傑的身邊,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嘴角的鮮血直流。
「師長,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閒閉著眼輕聲的吐了一句,言語中有說不出的哀傷。
「因為我們弱小,因為我們不夠團結,因為我們手中的鋼刀還是不夠鋒利。」
王世傑的語氣平淡,仿佛對眼前的事情無動於衷,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手心已經嵌入了刀刃里,無論任何時候,他都要保持絕對的冷靜,而疼痛是他冷靜下來的唯一辦法。
張閒閉著眼睛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王世傑的決定是正確的,用兩千條同胞的性命換安塞城中數萬的百姓,他們的鮮血不會白流。
「帶上全部漢人……」
日落之前,白彥虎鼓著腮幫子最後一次舉起手中的屠刀。
「為我們報仇!」
「報仇!」
「報仇!」
「……」
回軍刀下的百姓沒有再哀求,沒有再哭泣,全都是挺直了胸膛,對著安塞城吶喊了起來。
「老少爺們,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
清字軍的士兵嘶吼著回應了起來,全部面帶刻骨的仇恨。
「殺!!!」
白彥虎面色猙獰的大吼了一聲,手中的屠刀直指安塞城,眼睛已變成了血紅的顏色。他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心裡還是無比的失落,他想像不出城中的守軍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觀看自己的表演,是什麼樣的意志力讓他們堅持到了最後,他在守軍憤怒的吶喊聲中已經明白,這場戲,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