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的大軍經過一番的部署,還是由李世賢指揮,再次開始對湖州城發起進攻。不過此次李秀成終於投了本錢,把軍中僅有的五十門小口徑野戰炮給拉了出來。昨天因為擔心清字軍在城牆上的火炮,一直到戰爭結束都沒敢拉這支炮隊出來。
雷鼓陣陣,軍號齊鳴。
太平軍的將士再次朝湖州城池發起了攻擊,不過氣勢顯然不如昨日,畏畏縮縮的衝上一段停上一段。李秀成在軍帳中緊張的聆聽者外面的動靜,直到衝擊到距城一里外時,還是沒有炮聲傳來。李秀成的心中終於一陣輕鬆,心道清字軍果然在昨日把彈藥都耗盡了,今日便要讓他們嘗嘗炮彈的厲害。
果然,在太平軍的炮兵陣地布置好只好,很快便打出第一發炮彈。東城門樓上的閣樓也應聲被炸出一個窟窿,結結實實的把清字軍嚇了一跳,眾人都不曾料到,太平軍的手中還有這玩意。
緊接著一發連著一發的炮彈在城樓的前後炸開,因為太平軍的炮彈稀少,所以士兵們並沒有經過長期的實彈訓練,匆匆上陣後未免有些生疏,第一批炸彈都發射出去後,只有兩三門落在了城牆上,其他的炮彈都打在了地面上。但如此還是讓太平軍陷入了一片歡呼聲中,稍稍撫平了兵勇們心中的那一點恐懼,攻擊的腳步也都各自加快了些。
湖州城東門的瓮城,前些天剛被清字軍的重炮密集轟炸,雖經過城中民夫的修補,但是在太平軍一輪的炮擊過後,那修補處還是被新炸出了一道道的豁口。
太平軍的五十門火炮在連續發射了三四輪後,因為炮管發熱,所以必須等炮管冷卻下來後才能繼續使用。就在這個間隙,羅三元連忙給炮兵隊下了還擊的命令,清字軍的野戰炮都是最新式的英國造前膛炮,在開炮之前有一整套的章程和測量手段,在東城門上的一百門火炮調整好角度之後,炮兵營長終於揮下了手中的令旗。那種大口徑的火炮威力可遠不是太平軍的小野戰炮能比的,不斷射程遠,威力大,而且在炮兵的操作下,連精度也只是一兩米的誤差。
果然,在一陣炮擊之後,太平軍的火炮再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李秀成聽到城牆上隆隆的炮聲時,手中把玩的茶碗一下子衰落在了地上,嘴角不由的憤恨的抖動著「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說著就連忙拿起望遠鏡出了營帳後仔細查看。
讓李秀成更為驚訝的事情同時發生,在城樓的火炮還擊之後,瓮城的大門突然敞開。從裡面瞬間奔湧出一大群的騎兵,遠遠看去,像是一把黑色的利刃一般,朝太平軍圍攻的部隊中沖了上去。
「是騎兵!那張宗禹竟然還有騎兵!」
李秀成咬著牙面色扭曲的大叫一聲,看著火炮陣地冒起的滾滾濃煙,心裡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此時太平軍的前鋒旅,已經衝擊到距離城牆一里的範圍之內,還是一如昨日的散亂陣型,不過手中卻端著大量的洋槍。這個旅的旅帥便是昨日在李秀成帳中強烈要求報仇的黃文金的好友,王佐。他是李秀成的嫡系精銳,所以昨日並沒有參與攻城。今日的戰鬥一打響,他的旅部就士氣洶洶的沖在了最前面。
「兄弟們,拔刀。」
張宗禹跨馬沖在了最前面,在距離太平軍兩百米的時候,嗖的從腰上拔出了明晃晃的軍刀。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兩千多騎兵同時亮出軍刀,不斷揮舞著,大聲的咆哮。那軍刀在陽光下閃著鋒利的寒光,伴隨著馬蹄撅起的塵囂,瞬間把戰場都籠罩在一片濃濃的殺意之中。那種萬馬齊奔的場景,只有親歷的人才能真正明白那種震人心弦的驚心動魄,仿佛連大地都在這時被馬蹄震動的搖晃了起來。
太平軍的隊伍主要都是江南子弟,從來都是依靠步兵作戰,自打廣西創軍起就沒有一股能征善戰的騎兵隊伍,所以軍中的將領大部分都沒有任何和騎兵作戰的經驗。
面對著張宗禹來勢兇猛的騎兵,烏壓壓一片的人潮中,就沒有一個隊伍主動集結拒敵,還是自顧自的像是翻卷的海水一般,驚慌失措的迅速朝兩邊靠攏。
張宗禹一衝進太平軍的人潮之中,就仿佛又回到那個跨馬馳騁的崢嶸歲月,揮舞著軍刀不斷嘶吼著,緊接著就衝進了第一波的太平軍中,條件反射的就朝馬下的一個太平軍脖子砍了上去,「嗖」的眼前便有一股鮮血飈了上來。
太平軍頓時像是衣服
「快結成槍陣,結成槍陣!」
王佐終於從慌亂中鎮定了下來,拿著手中的洋槍對準天空「砰」的便鳴放了一聲。但此時各部都陷入了一團混亂之中,除了他附近的幾個卒長把隊伍迅速集結成了方隊,其餘將士全亂了方寸,拿著手中的洋槍竟當燒火棍子一樣使喚了起來,掄圓了不斷的朝清字軍的戰馬上砸去。不過太平軍使用的滑膛槍和燒火棍子也沒什麼區別,使用時必須把槍豎立,成半蹲趨勢,用通條把火藥和鉛丸捅進槍管,然後扣動扳機才能完成一次發射。而且發射時也不能瞄準射擊,因為火藥從槍尾噴出的硝煙極易熏傷眼睛,所以才要排成槍陣,用密集射擊彌補精度的不足。
太平軍面對著氣勢洶湧的騎兵,反應快的也都是胡亂的放了一槍,在混亂的人群里根本就再沒有使用洋槍的機會,被清字軍跨在馬背上當做菜瓜一樣的亂砍。
張宗禹率領的騎兵出了衝擊到王佐身邊的兩三卒洋槍陣面前的時候受了點阻礙,基本上在太平軍的人潮中就是一路的披荊斬棘,馬蹄所到之處便是一條屍體壘壘的血路。
王佐氣的面色扭曲,但看著騎兵在人群中四處穿梭,只能是乾瞪眼無可奈何,追又追不上,打又怕誤傷自己人,槍陣不發射則以,一旦射擊開來便是密集的子彈網,而這城外可全都是太平軍的人馬。
太平軍本就低落的士氣,被張宗禹這麼一鬧,便更加的哀兵遍野,就是再不拿自己生命當回事的人,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況且進攻到城牆附近的時候,昨日的戰場可都還未打掃,密密麻麻的鋪著的全是自己人的屍體,踩在這些腐肉上進攻,放給神仙心裡也不踏實。
時至中午,太平軍的第一波潰散便就此開始,先是東門外的太平軍拼命似的後撤,緊接著其他三座城門的兵勇也似乎是受到了感染,跟著也往後後撤了回去,李秀成在背後端著望遠鏡氣的大罵了聲飯桶,滿心鬱憤的把望遠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氣喘連連的回了軍帳。
張宗禹的騎兵卻還未過足癮,追著逃散的兵勇一路砍殺,直到離太平軍的營寨剩下三兩里路時,才甩著軍刀呼嘯著撤回了城裡。
直到黃昏時分,太平軍的逃兵還是亂鬨鬨的恢復不了建制,因為太平軍沒有現代兵制里「連」一級別的中層建制,一個旅帥所帶領的五百人,只有幾個卒長和伍長統帥,所以在發生潰散的時候,時常用很多的時間才能重新恢復整個旅的建制。李世賢接連的打了敗仗,沒臉再見李秀成,直到李秀成派人催促了好幾次後,才悻悻的垂著頭進了軍帳。
李秀成正在情緒激動的大罵著手下的將領,營帳中的將領也都是一臉的垂頭喪氣,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
「三十萬人啊,讓兩千的騎兵打的丟盔卸甲,跟兔子一樣的拼命逃竄,你們還有臉給本王站在這裡。丟人啊,丟人啊!」
李秀成喘著粗氣紅著脖子大罵了一句,手心重重的在帥椅上拍了下去。、
「大帥,那張宗禹從前可是捻軍的精銳,他們的騎術可遠不差於清妖入關時的八旗鐵騎啊,兄弟們死傷慘重,實在是迫不得已才後撤的。」
王佐紅著臉低著頭悶哼了一聲,不敢看李秀成的眼睛。
「迫不得已?你還真有臉說出來,你一個旅裝備著五百條的洋槍,不但不在為難的時候組織反擊,反而帶頭潰散,今天就先拿你嚴明軍紀。」
李秀成說著就沖帳外的禁衛軍呼喊了聲,沖帳外揮了揮手。
禁衛軍一下子便跟拎小雞一樣把王佐的身子架了起來。
「大帥饒命,大帥饒命啊,屬下跟著你南征北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王佐拼命掙扎的向李秀成告饒,帳中竟沒有一個將領站出來替他說話。
「大哥,你就饒恕王將軍一命吧,明日我們拼死再和清字軍一戰,屬下就不相信拿不下小小的湖州城。」
「請忠王三思。」
李世賢站在軍帳的後面,急忙站出身子跪地給王佐求饒。
眾將領這時也都有了膽量,全部抱拳跪下替王佐求饒。凡事只要是有人帶頭,另一個人便會站出來,反正出了什麼事也都有帶頭的那個人頂著。
「好吧,暫且先把王佐的人頭留著。明日一戰,要是有人再敢不聽命令,私自後撤者,立即就地正法,絕不姑息。」
李秀成冷冷的呵斥了一聲,便讓眾將都先退了下去。其實他也不想為難王佐,這個老弟兄是他從自己的親兵里提拔任用的,對他一直都忠心耿耿。李秀成心裡也都跟明鏡一樣敞亮,在遇到危險時也就王佐能拼死護在他的左右。剛好李世賢求情後,便順著這個台階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