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委屈

  去的時候,周應淮恰好正在指導阿林做設計,程敬然湊過去看。

  程願顯然也好奇,但是沒弟弟那麼外向,遠遠地站著,大老遠就見揚著個腦袋。

  程槿禾接了水咽了片止痛藥,瞧見這一幕,不由彎了彎唇。

  她走到程願身邊,主動搭話道:「聽說你也是美術專業?」

  程願笑得有些靦腆:「是。」

  「如果想要學習點不一樣的東西,這裡隨時歡迎你。」

  「真的可以嗎?」程願有些受寵若驚。

  程槿禾點了點頭,隨後朝周應淮那邊走過去,他們也剛好忙完,他抬頭看見她,隨便問了問:「JW那邊的合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程槿禾想起這件事也是煩惱,無奈搖了搖頭:「一個初稿,改了好幾遍都不過,和他們那個負責人沒辦法溝通。」

  周應淮挑了挑眉:「看來是個難活。」

  「我感覺我現在每天晚上做夢都在畫這些東西。」

  「有需要隨時找我,算是報答你幫我找素材的恩情。」周應淮輕輕笑著說。

  「行啊。」她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下午飯加上了工作室的三人,大家一塊吃了頓烤肉,今天沒上酒,幾乎都是在聊天,時間倒也過得快。

  反倒程槿禾,難得的話少安靜,連碗裡新添的菜都沒怎麼動過,離她最近的周應淮瞧出她面色不太好,偏頭離近了些,詢問道:「怎麼了?」

  程槿禾只說肚子疼。

  奇怪,往常吃了止痛藥就能緩過來的痛經,這次卻格外難熬。

  周應淮瞧出她不方便多說,便不再多問了,只是向服務員要了杯熱水。

  程願和阿林聊得格外投緣,大概是源於同校又同專業的原因,彼此更放得開。

  另一邊程敬然也嬉皮笑臉地,在和小冰說話。

  周應淮和程槿禾都開了車,分兩批把四個年輕人各自送回去。

  程槿禾開著車回自己家時,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強撐著沒發作,一路上昏昏沉沉,走了條寬闊車少的道,慢慢開到了家便半躺在了沙發上,喚著楊姨的名字。

  下午的時候趙惜文便和陸淵一塊出去參加晚宴了,現在這個時候家裡估計沒人,很冷清。

  楊姨在打掃衛生,聽見拿著抹布就過來了,瞧見程槿禾冒著冷汗毫無血絲的模樣嚇了一跳,想扶又想起自己手還髒著,關切地問了一句:「怎麼了這是?」

  「來姨媽肚子痛,您能給我煮點紅糖水嗎?」她有氣無力。

  楊姨輕蹙了蹙眉:「都疼成這樣了喝那玩意哪能管用,我給你找片止痛藥吧?」

  「吃過了。」

  「那這也不行啊,去醫院吧,我給你叫車去。」楊姨說完急匆匆去了,嘴裡還自言自語著:「我記得以前可從來沒痛過經啊,在國外把肚子吃壞了?」

  程槿禾漸漸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意識越來越消沉,眼前變得模糊,只記得模糊的那一瞬,好像有一個人走了過來,身影瞧著要比楊姨瘦長許多。

  然後,困得睡過去了。

  再醒來,鼻間吸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感覺渾身像是虛脫過後的感覺,談不上舒服與否。

  耳邊是「滴滴」的聲音。

  她睜眼,入目一片敞亮的白色。

  楊姨的聲音傳來:「醒了,槿禾你還有哪難受嗎?」

  這是跑醫院來了。

  「沒事。」她的聲音輕輕的。

  「槿禾,醫生說你身體寒得厲害啊,在國外也得好好照顧自己呀。」她嘆了口氣。

  程槿禾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心裡十分清楚痛經的真正原因。

  楊姨說已經給陸夫人打過電話了,她應該也快來了。

  她回了個「嗯。」,目光遙遙看向了這個房間內的另一個人。

  陸祈川居然一聲不吭,坐在小小的沙發上,眉眼裡仔細,像是在專注的聽著楊姨說話。

  程槿禾突然想起昏迷前隱約瞧見的身影,估計是他。

  此刻兩人相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走到這一步,可真失敗啊,她心想。

  楊姨見她醒了便放了些心,又想到房間裡還有另外一人守著,拿著單子出去取藥了。

  房間裡沒了嘮叨,徹底安靜下來。

  程槿禾收回目光,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時間分分秒秒過去。

  程槿禾分明感受得到距離越來越近的身影還有近在耳邊的腳步聲,她的心跳和牆上的指針一樣一板一眼,沒有轉頭詢問他要幹嘛。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停下,攏下一片陰影。

  他彎下了半個身子,與她距離更近了些,一股淡淡的茶籽香味,蓋過了她鼻間的消毒水味。

  她可以看到他抬眸時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有眼下淡淡的烏青。

  他沒看她。

  她身上沒什麼力氣,或許是懶得,只是插著針眼的手不禁動了動,沒待下文,見陸祈川伸手按下了床前的呼叫扭。

  「吊水沒了。」他的語氣平靜。

  程槿禾這也才注意到,透明瓶子裡的藥水快完了。

  她沒說話。

  他又回到原位坐下。

  又是一片靜寂。

  後來,護士拿著新的藥水瓶走進來,替她換上,又轉頭和陸祈川說:「這瓶打完就沒了,記得叮囑病人把藥吃了,不然明天還得疼。」

  「這能治嗎?」陸祈川問。

  「有時間去看看中醫吧,女孩子身體上出的問題,吃中藥傷害更小。」護士好心說道。

  護士出去了。

  「你肚子疼是因為當年那件事嗎?」他的聲音很輕。

  幸虧房間裡很安靜,她聽得一清二楚。

  好一會,她眼睛憋紅了,莫名就覺得委屈,聲音細細道:「是。」

  陸祈川沒吭聲,抬手揉了揉臉,心裡徒然升起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楊姨和趙惜文。

  這屋子裡的氛圍終於好了些。

  「醫生說你宮寒的厲害,回去之後可得好好補補了。」趙惜文身上還穿著精緻的禮裙,看樣子是家都沒回就直接趕過來了。

  程槿禾應好。

  一直到這瓶吊水快要打完,一直安靜的陸祈川才出聲:「我去開車,在醫院門口等你們。」

  或許是他那張慣常的冷臉,讓人看不到多少溫情,趙惜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槿禾到家的時候,老劉他們都不在,還是祈川聽見動靜過來把槿禾給抱到車上的。」楊姨見趙惜文這樣,不由多說了一句。

  「算這孩子有心了。」

  程槿禾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