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雲念番外

  十九歲的時候,家裡人問雲念願不願意和江辭結婚。

  她說不要。

  那時候她覺得江辭是一個虛偽的商人。

  這種觀念植在她的心裡將近七年。

  她工作,賺錢,成為雲家的掌權人。

  七年來和江辭在商場上明爭暗鬥了許多次。

  她在他那贏過,也輸過。

  但其實兩人正面交鋒的次數並不多。

  她也遇到過喜歡的人,談過戀愛。

  直到後來,她認識了程槿禾。

  程槿禾陰差陽錯,又成為了江辭的未婚妻。

  她當時就覺得,這不是禍害嗎?

  出於對朋友的關心,她提醒了程槿禾。

  程槿禾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江辭的所作所為,江辭也並不在意醜陋的一面被發現。

  那天晚上,她站在樓上,他坐在樓下,她挑釁地跟他打招呼。

  他居然笑著舉了舉手中的杯子。

  她和程槿禾說,浪子回頭最虛假。

  可是她後來覺得,江辭不是浪子,他心裡是空的。

  江海平記者會那次,她也在場,就坐在第三排。

  她沒扭頭,聽到身後記者一聲又一聲的質問聲,江海平站在台上,笑容完全僵住,變得有些難看。

  她的目光越過第二排,正正定在了江辭身上。

  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她只瞧得見他端坐的背影。

  江海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甚至求助地看向了江辭。

  江辭作為在場唯二的江家人,一言不發。

  這場戲,他看得比誰都精彩。

  江海平就這樣被他踢出局了。

  記者會結束,大家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她剛站起來就看見江海平跟瘋了似的從台上衝下來撲向江辭。

  她心裡一驚,僵住沒動。

  江辭沒反應過來被打到了地上,椅子也倒了,江海平撲在他身上,保安上前來拉。

  他嘴角滲出了血,面上卻是掛著溫和的笑:「哥,激動什麼?」

  江海平一聽就更生氣了,氣得面部漲紅猙獰,奈何手被保安死死架住,動彈不得。

  其他人也都停在原地,看著這齣鬧劇。

  不知道又會被編造成怎麼樣的故事。

  他嘴角的血跡已經擦掉了,就是顯得有些紅腫。

  她道:「開心嗎?以後江家沒人跟你爭了。」

  語氣里沒有嘲諷。

  江辭沒多大反應,眼神淡淡的:「需要開心嗎?路才剛剛開始而已。」

  那時候她覺得他有些無情。

  但無情是架構在沒得到過情之上的。

  她想出聲安慰一下,卻彆扭得張不開嘴,江辭以為話題結束了,側過她離開。

  她一直覺得,江辭和程槿禾成不了。

  因為他們兩個看上去就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事實證明,她說得沒錯,但她忽略了一個點,江辭會被程槿禾這樣的人吸引。

  她就像他在大海漂泊時遇到的一塊浮木,可以短暫地停下來休息。

  也許算不上愛情,但的確是喜歡了。

  宣布婚約解除的第三天早上,她早起晨跑在別墅外的長街道處碰見了江辭。

  他們倆住在一個區域,不過碰見還是第一次。

  她停在近十米的地方,看見江辭坐在矮小的台階上,一隻手心裡堆滿的貓糧,他旁邊待著一隻白色的長毛貓。

  那隻貓貼在他腿旁,安靜地吃著他手心裡的東西。

  江辭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只是簡單的放空,另一隻手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順著貓毛。

  那一刻,他渾身的戾氣都好像消散了,就像一個溫柔平凡的男人。

  雲念沒有上去打擾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了一會。

  也是這會,她才遲鈍地發現,江辭心裡有孤獨,很深。

  她突然想要去靠近他,這種感覺很強烈,但被抑制在了心裡。

  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獨獨碰上了江辭會讓她的大膽和熱情隱藏起來。

  程槿禾出車禍,她去醫院看望,和苗覃這姑娘聊上了天。

  病房裡有些沉悶,好像怎麼樣也活躍不起來。

  苗覃便說想再去找醫生問問情況,雲念跟著她去了。

  那個醫生挺稱職,說了一堆詳細的注意事項。

  苗覃聽得認真。

  兩人在醫生辦公室多待了會。

  站在病房外,她剛要推門,從透明的小窗戶里看見了坐在床邊的江辭。

  她推門的手一頓。

  江辭看了程槿禾一會,然後傾身,在她的額邊落下了一個輕輕的,珍重的吻。

  她看到江辭的眼裡有化不開的憂鬱。

  她心裡被刺了一下,手漸漸垂下去,轉身離開。

  這一幕在她腦海里回想了許多遍。

  搞得她有些心神不寧。

  不敢去見程槿禾,也不敢和江辭說話。

  兩公司卻因為合作牽扯上。

  她和他之間好像總有這些事情作羈絆。

  這個時候江辭已經是江家唯一的掌權人了。

  在頂樓的會議室里,簽了合同,開完會,她起身離開。

  走到停車場的那條路有些長,沒人,幽暗又靜。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好像每一聲都有回音。

  雲念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他匆忙的步子這才慢慢緩下來。

  她看著他。

  他很快說明來意:「聽說程槿禾醒了是嗎?」

  雲念點頭:「是。」

  「我能拜託你帶一個東西給她嗎?」

  雲念心裡躊躇,半會應了聲好。

  他拿出東西,放在她的手心上。

  觸感有些冰涼,是一個向日葵的編織手煉。

  很精緻。

  她眼裡有驚異,看了他一眼。

  江辭面色如常:「就當是出院禮物吧,送給她,別說是我送的。」

  「你很喜歡她嗎?」她忍不住問。

  江辭嘴角輕輕彎了一下,有些苦笑:「說不上來,但除了她,我不知道該把這個手煉送給誰了。」

  如果不送她,就沒有人可以送了。

  這條手煉是江辭爸爸送給他媽媽的定情禮物。

  他媽媽自殺前,讓他交給未來妻子的。

  這些,雲念都不知道。

  她心裡有了判斷,應了聲:「好。」

  江辭說:「謝謝。」

  有了時間,她去醫院看程槿禾,把手煉親自交到了她手裡。

  程槿禾以為是她送的,笑盈盈地說謝謝。

  她看著程槿禾笑,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悲涼,就問:「你不會再考慮江辭了,是這樣嗎?」

  程槿禾回:「是」

  她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的,仰望著天,眼圈卻漸漸紅了。

  他好像,一輩子都不會得到向日葵一樣的光了。

  她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