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明一邊說一邊在加速。
他今天開的並不是賽車,程槿禾能聽到車子強壓的聲音。
耳朵聽著很難受。
隨著速度加快,那聲音聽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蔣方明臉上露出很爽的表情。
陸祈川抑制情緒道:「我跟你認輸,你把車停下,放程槿禾走。」
蔣方明輕輕搖了搖頭:「不行,沒意思,而且我們這場比賽吧,也必須得有籌碼。」
「你想要什麼?」陸祈川很快道。
「我只要你寶貴的東西,不然就拿車上人的性命來賭吧。」蔣方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妨猜一猜,程槿禾能不能活?」
程槿禾心裡發冷。
陸祈川快瘋了:「你是不是想死,我保證,如果她出事的話,我一定會讓你死的。」
蔣方明依舊笑:「我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呀。」
面對一個連性命都置身事外的暴徒,根本毫無辦法。
陸祈川半會都沒出聲,電話還沒掛。
蔣方明已經識破了他在做什麼,勸道:「別費勁了,這輛車是我改造出來的,定位根本定不了,等你趕到,程槿禾的屍體都涼了。」
「蔣方明,你要什麼?你告訴我,我給你,我求你把程槿禾放了行嗎?」他完全把姿態放低了。
程槿禾聽見他有些啞的聲音,已經知道他有多著急又束手無策。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
那麼拽那麼高傲的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
「行,你......」
「陸祈川。」程槿禾出聲。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蔣方明樂見這種生死離別的時刻,把手機往她那邊抬。
程槿禾儘量輕鬆道:「活下來呀,陸祈川。」
她的聲音無法克制地輕顫嘶啞,心裡比誰都害怕。
「照顧好爸爸媽媽,然後一定要活到一百歲,七十五年後再來見我。」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陸祈川急道。
速度還在加快,車子開始顛簸起來。
程槿禾看到路的盡頭,是還未修繕完畢的建築。
一棟棟空有外殼的平房。
他想要撞上去。
她輕聲道:「你上次不是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我現在告訴你,是高一你惹我生氣,第一次用糖來哄我的那次。」
「程槿禾......」他聲音已經完全啞了。
程槿禾破涕而笑:「和別人在一起也沒關係的陸祈川,平安就好。」
眼前的房屋在一點點放大。
呼吸快要屏住了。
「但是下輩子就別許給別人了,留給我吧,我下輩子要做你的妻子,這輩子我可能沒有長壽的命了。」
說完,猛地探身到前面去把方向盤。
蔣方明沒預料到她會突然這樣做,一時沒反應過來。
程槿禾猛打方向盤,車子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兩人爭執著,車身歪扭,開始發出刺耳又尖銳的聲音。
車尾在冒煙。
他瞪向她:「你瘋了?」
男人力氣比女人大,她只能費力和他僵持著。
沒過兩秒,車衝出馬路,她的腦袋撞到駕駛座,身子跌回后座,車滾下坡路,燃起了火。
車輛最終在靠近河流的緩坡停下來,半個車身探進河裡。
車裡的人都毫無動靜。
她看到手腕上沾著的血,看到散落的佛珠,只剩下一根細線半搭在手上。
意識一點點消散。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再見。
......
榆城市醫院。
醫院的長廊看上去沒有盡頭,目光所及一片白森森的牆壁。
很安靜。
陸祈川坐在長椅子上,腦袋仰靠著牆,空洞又麻木地望著天花板。
很快,靜謐的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在一塊。
他沒轉眸去看,仿佛已經失去了魂魄。
「祈川,槿禾怎麼樣了?」趙惜文眉目著急,停在他身邊問道。
陸祈川好幾秒都沒動靜。
她身邊的陸淵忍不住叫了一聲:「祈川。」
陸祈川反應很慢,遲鈍的扭頭看去。
趙惜文的心緊緊懸著。
多處嚴重骨折。
胸部出血。
失血性休克。
這就是程槿禾現在的狀況。
醫生正在搶救。
趙惜文差點沒站穩,多虧陸淵及時扶住。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該怎麼辦?」她捂住嘴道,眼淚不停地掉。
陸淵還算鎮定,問道:「槿禾進去多久了?」
「兩個小時多了。」陸祈川的聲音很輕。
他慢慢低下頭去,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
手指很涼,手心有細汗。
陸淵扶著趙惜文在另一邊椅子上坐下。
陸祈川還保持著那樣的姿勢沒動。
甚至想到了更早,如果大學的時候他沒和蔣方明攪和到一塊的話,會不會就不會有現在的破事了?
後悔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快要窒息。
無聲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很快藏入衣襟。
陸祈川指尖發涼。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手術室的門開了。
有醫生從裡面走出來,門再次合上。
趙惜文在陸淵的攙扶下站起來,走過去。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陸祈川抬眸看過去。
醫生帶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滿是褶皺的眼睛,看向她,大概辨別出身份,道:「暫時沒事,還得進重症室觀察。」
「不過我得提醒你們,患者接下來出現任何情況都是可能的,要提前做好準備,她的狀況很危急。」
趙惜文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進去看她?」
「等通知吧。」醫生說得模糊不清,或許自己也沒把握。
陸淵在一旁安慰趙惜文道:「別擔心,我現在就去聯繫陳尖的醫療團隊,讓他們過來。」
「我已經聯繫了。」
陸祈川出聲:「在路上。」
陸淵怔了怔,隨後應了聲:「好。」
沒過幾個小時,陸家人幾乎全到了醫院。
無一例外,還不能進重症室。
陸奶奶拄著拐杖,也是滿臉淚水:「如果歲歲出事了,那我怎麼對得起她父母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