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寂無情的話語迴蕩在空曠的山丘上。
葉瀾依立馬從古樹走了出來，她垂著頭不敢看大師兄的臉，有些不安地拽著衣袖。
「大師兄，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講話的，我只是想來找容音的，沒想到碰巧撞上你們。」
蕭無寂一早就察覺到第三個人的存在了，只是他沒想到這個人是葉瀾依。
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沒有一開始那樣的冷酷。
葉瀾依見大師兄冷著臉不理自己，心裡更加沒底，她連忙抬起頭解釋。
「大師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把你和魔界的人聯繫的事說出去的。」
此話一出，蕭無寂看向她的神色驟然冷峻了下來，他收起自己的那把斬妖劍，飛身走出了結界，直直落到葉瀾依面前。
「忘記你今天來過鎮妖洞。」
葉瀾依愣愣地抬起頭，對上蕭無寂眼睛的那一刻，意識霎時間被剝奪，眼裡只剩下一片空洞無神，只麻木地聽著他的話點頭。
「現在，回住處。」
葉瀾依點了點頭，隨即立刻轉過身朝著住處走去。
蕭無寂看著她的背影緩緩走遠。
他方才用了魔界的傀儡術，清除了葉瀾依今晚所有的記憶。
除了他自己，他誰也不會信，任何人都不能妨礙他的計劃。
蕭無寂轉過身，正要提起斬妖劍闖入靈域，心口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劇痛。
他彎下腰捂住心口，用劍支撐起身子，蕭無寂睜大眼睛，心裡突然想到什麼，他抬眸看向今晚的月亮。
糟了，是月圓之夜。
他暗道不妙，被迫飛快捏了個閃身訣，十分狼狽地瞬移到映月山上。
剛到映月山，蕭無寂便猛的吐了一口血，殷紅的血正順著他的唇角流下，他的渾身經脈都在痛，痛得他額上青筋暴起，瞳孔的顏色由黑轉紅，閃著詭異的血紅之光，整個人充斥著嗜血的瘋魔感。
蕭無寂就地盤坐起來，用內力拼命壓制住在他體內作亂的魔氣，不一會兒，他的額頭上便冒出了一大片冷汗。
每個月圓之夜，他體內的魔氣都不會不受控制地瘋狂狂漲，但凡他意志力稍微薄弱一點，便會被魔氣控制，徹底走火入魔，失去心智。
魔氣讓他的修為大漲，而壓制住魔氣所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每當碰上月圓之夜，他都要徹夜忍受蝕骨之痛，甚至以前的很多次，他都痛不欲生地幾欲自斷經脈，但每次他都硬生生撐了過來。
這次也一樣。
他還有很多事沒做，他身上背負的殺父弒母之仇還沒有報，他不能死。
蕭無寂死死咬著牙，任由痛意蔓延到全身每一處，他渾身不受控地顫抖著，這樣的折磨，他已經經歷了兩年。
清晨微曦，第一縷陽光透過梨樹的枝椏傾灑在蕭無寂的髮絲上。
蕭無寂面無血色，連唇都泛著白，他緩緩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再一次熬過了這蝕骨之痛。
他扯出一抹慘澹的笑，下一秒，徑直倒了下去，徹底昏迷了過去。
「頭好暈啊……」
容音迷迷糊糊地扶著自己的頭喃喃著，房間內的光亮漸漸擠入她的眼睛裡，她從床上坐起身子，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她只記得昨天晚上喝了許多璃玉釀的酒，而後來發生的事她全都沒有印象了，看樣子是自己喝得不省人事被璃玉送了回來。
容音伸了個懶腰，她拍了拍有些暈暈沉沉的頭走出了房間。
剛打開屋門，晶瑩剔透的小雪花便隨風散漫地飄舞著，和著迎面而來的冷冽的寒風，整個靈域充斥著無邊的白茫茫。
「下雪了。」
容音怔怔地伸出手，一片殘缺的雪花便緩緩飄落在她的手心，隨後漸漸融化消失。
「靈域內居然也會下雪。」
容音俏皮地眨著眼睛，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她抬眸四處找尋著璃玉的身影，想和他一同分享喜悅。
終於，在昨夜一同喝酒的石桌旁見到了璃玉。
璃玉端坐在石凳上，他垂眸看著痕跡斑駁的石案，紋絲不動，任由漫天飛舞的雪打濕他的髮絲，他的眉睫。
「璃玉！」
容音喊了他名字，隨後坐在他的對面。
璃玉聞聲怔愣了一下，他抬頭看向言笑晏晏的容音，臉色蒼白，有些心不在焉。
「原來靈域內也會下雪，那是不是和外面的世界一樣有春夏秋冬四季？」
容音眨巴著圓潤的眼睛，一副求知的認真模樣。
「是，靈域內的四季和外面的世界是連通著的，只是沒有太陽和月亮而已。」
「那就是說，現在外面也在下雪了？」
容音眼睛突然亮起來，她臉上笑意更甚，一邊抬起頭看著周圍飄落的雪花，一邊低喃道。
「好神奇啊。」
不知道瀾依有沒有從葉家回來，找不到自己，她一定會很著急吧。
容音莫名惆悵起來，她突然回想起以前，她拜入門派後經歷的第一場雪，那時候她還只是聽說過大師兄名諱，資歷尚淺的小弟子，還從未有機會見過他。
但也就是從那天起，大雪紛飛，天地茫茫之間，一抹遺世獨立的孤傲身影闖入了她的世界，在無邊飛雪中舞著劍，凌厲的劍意混著寒冰，是那樣決絕孤高，可望而不可及，讓人心生嚮往。
那日也是這樣的一場大雪。
「阿音，阿音……」
璃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他看著眼前出神發呆的容音，面上露出一抹瞭然。
「阿音是不是在想靈域外的生活？」
容音回過神，對上璃玉有些破碎清冷的眼睛，她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
「沒有，我…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
璃玉眼眸黯然了幾分，他淡淡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是你的大師兄吧。」
「還記得你當初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喊了我大師兄，我和他真的很像嗎？」
容音沒想到璃玉這麼容易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她看著眼前神情平靜的璃玉，總覺得今日的他有些反常。
「是很像，但也只是容貌，你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容音佯裝輕鬆地笑了笑，有些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是麼？」
璃玉低低笑著，像是在輕語，也像是在問自己，良久，他一改往常的溫和，話鋒凌厲。
「那阿音更喜歡誰的性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