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百花航道

  這頭玉膠象的屍體保存完好，外表看去沒有任何損傷，模樣栩栩如生，像是仍舊還活著似的。

  但方獨樹反覆檢查，不曾感應玉膠象的絲毫生機，心裡篤定這是一頭象屍，不過象屍的死亡時間暫時無法判斷。

  因為玉膠象是天地靈根的膠汁所化，天賦可以修補肉身，不管它遭受多大外傷，瞬間就能癒合，即使死後化為屍體，它也不會腐爛。

  況且整座瓶底被魔氣封鎖的嚴嚴實實，內部環境一塵不染，本身就具備防腐禁制，玉膠象屍就更加不可能損毀。

  它的埋骨時間可能只有幾十年，但也可能已經塵封幾千年。

  倘若伏屍太久，就有一定機率蛻變殭屍，繼而轉化成為冥妖。

  方獨樹出于謹慎，先將太極蓮取出來，施法變為道繩，甩手纏向象屍，包括象鼻上的紫環也給一起束縛。

  這樣一來，他不止阻斷了這裡的攝法禁制，也鎮壓了象屍。

  不過他仍舊沒有掉以輕心，類似這種上古秘府，布置的機關陷阱絕對不止一兩道。

  等太極繩纏好象屍，他暫時擱置一邊，棄之不理，然後飛懸於黑牡丹的龐大花蕊上空，開始了地毯式的巡查。

  整朵牡丹花蕊足有百丈大小，花瓣也有上百片，間隔丈許的林立，裹了里三層外三層。

  諸多花瓣之間充斥著濃郁魔氣，貼地瀰漫，倘若真有邪靈存在，必定會藏身在魔氣當中。

  但是方獨樹從外至里，仔仔細細檢查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邪靈出沒的痕跡。

  他只在魔氣裡邊窺見一些靈珍，橫七豎八放置地面，這些靈珍都是死物，主要用於修行使用，應該是閒置在此的遺寶。

  他並不著急撿取，因為整朵黑牡丹最關鍵的花心地帶，他尚沒有檢查。

  由於牡丹花蕊形體龐大，導致花心區域也異常開闊，直徑大約有十丈方圓，方獨樹緩慢飛至花心上空，俯瞰之下，頓時面露訝色。

  花心空空蕩蕩，乍一看去像是空白無物，但方獨樹透過地面一層氣霧，清晰望見下方匯聚了一汪黑水。

  這些黑水與仙鯤重水別無二致，平靜無波的躺在這裡，形成一座黑池。

  方獨樹俯視池面，一邊取出鯤鱗，準備砸落下去，試一試池底深淺，誰知一股澎湃吸力，忽然從池面爆發，一舉衝上半空，鎖住他肉身，又朝下猛的一拽，只聽『撲通！』一聲，他已陷落池水之中。

  幸好擁有鯤鱗在手，他不懼黑水重力，輕易就浮出池面，但他環顧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附近環境竟然大變了模樣。

  他本來身處開源瓶真寶的瓶底，掉入黑牡丹的花心黑池，結果一抬頭的功夫，天地已經逆轉。

  此刻開源瓶真寶不知所蹤，黑牡丹也不翼而飛，方獨樹正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河裡邊，四面八方全是黑水，根本就瞧不見盡頭。

  他之所以認定是一條『黑河』，那是因為他感應到河水在緩慢流動，他肉身也在不受控制的漂流。

  他又抬頭望天，豈知天空也是一片烏黑，宛如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到底是什麼地界？」

  方獨樹已是徹底迷亂：「難道是那朵黑牡丹自行演化出來的空間小界？」

  他正猜疑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滑水聲，他立即轉頭觀望，目光猛的大睜，就仿佛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只見不遠處，一位身穿黑袍的高挑女修，站立在一朵數丈大小的黑牡丹上，她以牡丹花蕊為船，獨自航行於黑水河道。

  由於她始終目視前方，側身從方獨樹身邊划過，方獨樹一時無法看清她容貌，但在這種神秘幽閉的地界，能夠遇上一位行人，絕對是值得慶幸之事。

  方獨樹立即揮手，邊喊：「道友，道友，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那黑袍女修像是聾子似的，對喊聲置若罔聞，對方獨樹也視若無睹，只顧朝前駛航，不曾扭頭瞧方獨樹一眼。

  方獨樹頓覺古怪，及時收聲，縱身躍出水面，朝黑牡丹飛掠過去。

  等他飛抵黑袍女修上空，才又出言：「我只是問路而已，耽誤不了你多大事，你又何必裝聾作啞？」

  黑袍女修仍舊不吭聲，儼然是把方獨樹當成了空氣。

  方獨樹來了火氣，手指一挑，發出春雷劍，準備強行攔截黑袍女修。

  他並未直接施展殺招，而是使用劍力召喚春雷，在黑牡丹前方結了一層雷牆，誰知黑牡丹神通詭奇，像是具備穿雷術一般，直接洞穿雷牆，安然無恙的破解了封鎖。

  方獨樹見阻攔不得，就讓春雷劍順勢迴旋，朝黑袍女修面門刺了過去，結果尚未近身，黑牡丹忽然魔光大盛，凝結一座墨色光圈，穩穩把春雷劍拒之在外，又輕輕一震，春雷劍就不受控制的反彈而走。

  方獨樹見狀，抬手召回春雷劍，不再發起攻擊。

  黑袍女修神通了得，修為更是看不穿虛實，她有底氣只守不攻，肯定是自認能夠勝過方獨樹，但她像是有要事急著去辦，因此不願意在方獨樹身上浪費時間。

  不過就算再忙，說一句話又有什麼打緊的？

  方獨樹越發覺得此地環境詭異離奇，反正他暫時找不到出路，索性尾隨在黑牡丹之後，看看這個黑袍女修到底要去哪裡。

  途中不禁多打量了黑牡丹幾眼，心想這朵牡丹好生眼熟，外相與瓶底那朵花蕊簡直如出一轍，兩者之間到底存在什麼關係？

  他正心下思量時，黑牡丹的駛航速度似乎放慢了下來。

  他猜測前方可能發生什麼變故，就目光前移，凝神眺望了過去。

  不一會兒，原本還算平靜的黑水河面，突然波紋顫晃，且越晃越急，很快就演變成為狂濤巨浪。

  黑牡丹似乎畏懼這股浪濤，飛快掐手施法，攜帶黑牡丹脫離水面，一飛沖天，朝著高空疾升上去。

  方獨樹片刻也不敢耽擱，緊緊尾隨在黑牡丹旁邊，他已經意識到河面有驚變爆發，絕不會停留下來看熱鬧。

  就這樣，他隨同黑牡丹不斷爬升，由於高空無雲無光，全是純粹虛空，不管怎麼飛行都沒有影響。

  他以前在其它地界飛行，高度到達一定界限，必定會出現某種天災，要麼是凌冽颶風，要麼是風暴海嘯，絕對不會任由他無止境的遁空。

  眼下的黑水環境，卻是毫無限制。

  這讓他產生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剛剛湧現在腦海里，旋即就戛然而止，因為下方黑水河面上突然爆發的一幕劇變，讓他瞬間失神，陷入了極度震驚里。

  只見河面猛烈翻滾的浪濤之中，一道龐廣漩渦漸漸成型，再看漩渦之下，一條擎天巨魚，緩緩探出了頭顱。

  這條巨魚的輪廓宛如鯨魚，方獨樹也似曾相識。

  他立刻回想起來，當年在勾葉森林追擊天鳩冥師時，天鳩冥師為了甩脫他，無奈驅使黑雲，召喚一縷鯤之影。

  那一條在天翱翔的鯤影形態，與此刻浮出黑水的巨魚一模一樣。

  「仙鯤！」

  方獨樹不禁揉了揉眼睛，他以前僅僅是聽聞過鯤的傳說，即使偶爾窺見鯤容，也只是一道虛影。

  但是今天，他卻親眼目睹了一頭活著的仙鯤。

  他心裡難以置信，修仙界真有仙鯤尚未隕落嗎？這不太可能吧！相傳早在聖鵬上庭創建之前，仙鯤已經絕跡於修仙界了呀。

  他懷著激動心情，繼續朝『仙鯤』巨魚打量，全程目不轉睛，不願意錯過任何一點細節。

  奈何他盤踞在高空之上，距離實在太遠。

  早前他跟隨黑牡丹一路飛升，已經飛高了幾百里，正是居高臨下，他才得以俯瞰到巨魚的全部輪廓，卻也因為高度太遠，神識已經無法鎖定巨魚，他視線與巨魚若隱若現，很難一窺巨魚的詳細體徵。

  他現在只能眺望一個大致外相。

  等巨魚徹底浮出河面以後，周圍的狂濤駭浪也漸漸趨於穩定，再無黑水在半空飛濺，巨魚背部開始湧現山川河流、森林平原的天地盛景。

  同時，城池宮殿、雄關長牆等人跡建築，也星羅棋布的點綴在天地之間。

  整座巨魚背部，在轉眼之間就演化成了天地萬物。

  雖然方獨樹看不清天地內的真容，但他隱約可以看見天地輪廓，總共包括了三塊大陸，其中魚背開闢的大陸最為廣闊，魚頭大陸次之，魚尾大陸最小。

  他正欲分辨三塊大陸上，是否存在得道修士。

  附近的黑牡丹『呼！』的一聲，開始急速下墜。

  方獨樹不容多想，立即追在後面。

  他發現隨著自己不斷下降，巨魚的輪廓也開始消失，很快他就再也望不見魚軀。

  等他跟隨黑牡丹，重新降落在黑水河面時，他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河岸線。

  整條河岸線至少綿延了上千里，已經超過他神識延伸的範圍，他明知道河岸是巨魚所化的島嶼，但是此刻望過去，那儼然是一塊媲美鑒花洞天的大陸。

  而且他停靠的這塊大陸，僅僅是巨魚的魚尾所演化出來最小的一塊。

  黑牡丹落於河面，幾乎不作停留，隨即就朝大陸上駛去。

  方獨樹隨行在後，一邊眺望大陸沿岸的景致，等他靠近大陸十餘里開外時，猛然望見一座巍峨牌坊的身影，讓他不禁打起激靈。

  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反覆印證數次，直至他脫離河面，站在大陸沿岸的地面上，仰望牌坊真容時，他才脫口說了三個字：「朝天闕！」

  他確信自己沒有認錯。

  當年在長青界鯤墟，大冥妖庭的石儁上皇前去攻打鵬程古陣，方獨樹殉道驚鵬部至道嫁衣慶雲，助力小鵬女驅使。

  小鵬女獲慶雲法力，讓修為臨時衝上化神期，結果觸發了鵬程古陣內封印的一道鵬禁。

  這道鵬禁是遠古時代的長青鵬修所留，專門傳承給青鵬後裔，必須化神期才能啟用，小鵬女陰差陽錯開啟禁制，繼而讓朝天闕顯形。

  當時天鳩冥師也在場，他曾經言辭灼灼的告訴方獨樹，朝天闕就是進入昆萊島的天門入口。

  眼前這一座高達數里的巨大牌坊，與當年的朝天闕一模一樣。

  方獨樹已經反覆對比多次，牌坊上總共開闢了七扇牌門，正中為中樞大門，兩側各有三扇偏門，全部呈現墨黑色澤，這七門左右綿延了十餘里的寬度，可以容納小鵬女本體進入。

  再看門框上面，雕刻有與巨魚形態相類的圖騰，圖騰與朝天闕分毫不差。

  「真是不可思議，我竟然來到了昆萊島？」

  因為朝天闕的存在，讓方獨樹認定巨魚背上的三座大陸就是昆萊島，但他曾經聽天鳩冥師講過，昆萊島一直漂浮在高空雲層里，從來沒有落地過。

  現在這座昆萊島，不在天上，也不在陸地，而是漂在一條不知名的黑水河當中，這又是什麼情況？

  方獨樹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沒有空閒時間去研究，因為黑牡丹已經再次上路。

  由於昆萊島開闢在巨魚身軀上，而巨魚肌膚外溢了團團魔氣，封鎖了朝天闕四周，以致於入島之路只有朝天闕，必須通過牌門才能正式遁入昆萊島天地。

  黑袍女修御起黑牡丹，穿門而過。

  方獨樹也隨著入內，在他進門一刻，視線剎那間豁然開朗，天地瞬間明亮起來。

  待久了黑暗環境，驟一見到光亮，心情也會隨著變好，方獨樹甚至想起了昔年的一件愉悅往事。

  當年的鯤墟大戰，除了大冥妖庭外，昆天八部也派遣上神參與，卻陰溝翻船，被方獨樹施法流放了昆天神器浮屠鍾。

  那座浮屠鐘的流放地點正是昆萊島，而且是從朝天闕內遁入進來。

  方獨樹不禁環顧四望，心想浮屠鍾到底流落去了何方？他周圍全是綿延起伏的山巒，搜查起來可不容易。

  他並不認為昆萊島上沒有修士定居，畢竟黑袍女修能夠找到這裡，其他修士應該也可以。

  他正打算試著找一找浮屠鍾，一柄血淋淋的屠刀，悄無聲息閃現在半空，對準黑牡丹迎頭劈下。

  說來也怪，方獨樹與黑牡丹一前一後，全都處在屠刀的砍殺之下，但刀身落在方獨樹身上，卻是直接透體而過，沒有造成絲毫創傷。

  起先他以為是黑袍女修在暗中幫忙，但黑袍女修早就先一步瞬遁而走，閃避到了幾十里外。

  屠刀本該結結實實砍在他身上，卻像是一道影子般，根本毫無威力，而且一刀過後，屠刀縮身就走，並不戀戰。

  方獨樹見此情形，漸漸意識到不對勁，早前那股不真實感覺，重新占據了腦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