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去吧,侍疾。」皇貴妃心情複雜,對於個孩子來說,縱然有一萬個心眼子,也應付不來這麼複雜的場面。

  胤禛不知道自己哪裡回答錯了,致使皇貴母妃眼神冷淡下來。

  他脾氣不好,心裡急躁,這一開口,又是錯:「您到底怎麼想的。」

  皇貴妃聽他這麼說話,眼神倒真冷了下來,側眸看著他,半晌才折身離去,半句話都沒有留。

  留下來奶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裡也跟著急。

  等到只剩下兩人的時候,這才低聲道:「方才皇貴妃娘娘問您,您合該回看皇貴妃意思才是。」她說著衝著正殿福了一禮。

  胤禛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補救。

  奶母瞧著他無措的樣,有些心疼,卻也無話可說,今兒四阿哥的話,著實說錯了。

  這宮裡頭固然講究養母尊貴,然而四阿哥沒記在皇貴妃的名下,就還是德妃娘娘的阿哥,這樣的情況下,對方病了,那就得去侍疾。

  而不是說出這樣的話來。

  胤禛臉色茫然,他唇角蠕動,臉上滿是灰白。才幾歲的孩子,剛剛蒙學,什麼都不懂,素日裡皇貴妃雖然說沒有嬌慣,卻也護的好。

  就是因為護的好,不曾想,竟護錯了。

  皇貴妃立在窗前仰望明月,想著她這半生過去,竟行差就錯,沒有一處是對的。

  可悲可嘆。

  而在翊坤宮中的蘇雲溪,這會兒正提著一盞燈籠,滿臉深沉的立在乾枯樹下,一臉深沉的目視前方。

  「這個意境怎麼樣?」她問。

  康熙立在她身後,看著這秋月朗風美人孤燈,拍了拍手,讚嘆道:「好極了。」

  然而富察貴妃卻沒有接話,他也跟著沉默起來。

  他們兩個主子不說話,這翊坤宮中登時安靜的落針可聞。

  半晌才聽皇貴妃聲音低低的響起:「您知道嗎?」她說著,帶著低嘲的笑意,側眸望過來,冷聲道:「提燈望孤月,思君不見君。」

  見康熙眼神怔忡,她呵呵一笑,聲音平平的又說了起來:「您不過寵了臣妾一時,有時來有時不來,清風朗月冬日枯荷,臣妾卻念念不忘,不知提燈望月多少回。」

  她背對著他,有些看不大清楚目光,那聲音從風中傳來,平平淡淡的,像極了纏綿恩愛下的絮絮之言。

  康熙心中一陣悸動,還不等說什麼,就見富察貴妃側眸望過來,眸光如水,含煙帶霧,帶著幾分悲切和卑怯。

  「臣妾心悅於您,日日不得解脫。」

  見康熙沉默不語,她便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這將要出口的話,就帶上了幾分哽咽。

  「您知道這種意難平和憤懣嗎?」她問。

  康熙目光直直的望著她,飽含心疼,半晌才低聲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也懂你的意難平。」

  他上前一步,要把那微微顫動的嬌軀摟在懷裡,卻見富察貴妃扭了扭身子,直接大步走開了。

  估摸著太過羞赧,那腳步尚有幾分踉蹌。

  康熙低低一笑,這些日子,一直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一直知道,富察貴妃待他冷漠,時時自省之下,卻並沒有發現問題。

  如今聽她這般說,總算是明白了。

  當初他去盛京謁陵前夕拋下她,以她的聰慧,想必是看的清楚明白,如今再來看,倒是有些意會。

  孕期艱難,他光想著在乾清宮中應當出不了大事,卻不曾照顧孕期婦人情緒多變。

  她一個人提燈孤望,想必是難受極了。

  這麼想著,倒又覺得合理。

  可再仔細想想之後,不禁有些難受,這算是什麼,她在心悅他的時候,他不屑一顧,就算知道孕期有人害她,也秉持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

  如此一來,難免寒了她的心。

  好在如今聽她口信兒,說什麼心如死灰,那不過是不知道他心意罷了。

  康熙想想,她愛他這麼深,深的能夠壓迫自己的需求,而一味的滿足他,就覺得心口鼓鼓脹脹的,盡數都是感動。

  他捧著燒紅的臉頰,像是毛頭小伙子一樣,想要開口,卻又語無倫次。

  「朕、朕先回去處理政務了。」

  他壓低聲音,這麼說了一句之後,便趕緊的往外走去。

  再不出去,他就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

  蘇雲溪立在窗前,一臉平靜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臉上冷漠有之,淡然有之,唯獨沒有羞澀。

  演戲就是要時時刻刻的進行著。

  她感受到康熙的忐忑不安。

  這世界上被偏愛的人,都是能感覺到的。

  她感覺道到了,才有今兒這一場戲。

  放下窗子,她低聲道:「困了,安歇。」這麼說著,便來卸頭上的釵鬟等物,看著鏡中的人,一點點的變得素淨起來,那雙眼眸卻波瀾不驚。

  她低笑了笑,剛開始的時候,她從現代穿越到古代,哪裡能一點都不害怕。

  那麼點雛鳥情結,盡數都用在康熙身上,可惜神女有情襄王無意。

  這兩人之間,陰差陽錯的,竟有緣無分。

  若他沒棄的這麼幹淨明了,她當初許是會抓著這個男人當救命稻草,而不是拼命的自己立起來。

  這麼想著,又覺得福兮禍所依。

  倒也不錯。

  這麼感嘆一聲,她閉著眼睛睡下。

  乾清宮。

  康熙就算回去,坐在御案前,仍舊激動的跟什麼似得。

  從未知道,心心相印是如此的美妙。

  他摩挲著手中的聖旨,看著上面的溢美之詞,笑了笑,覺得這話,倒也應景。

  貴妃娘娘。

  他的貴妃。

  「富察貴妃的冊封禮,大辦。」康熙道。

  梁九功躬身應下,有些猶豫的道:「當初皇貴妃冊封禮……」時下並不怎麼著重冊封禮,但是這前頭有形制在,後頭的若是逾制也是不好。

  康熙猶豫一瞬,低聲道:「皇貴妃與富察貴妃交好,不打緊。」

  若真起了嫌隙,倒也正好。

  省的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叫他找人還得排在後頭。

  那花箋的事,他還記在心裡呢。

  想了想,又覺得花箋這一茬,不好過去,康熙抿了抿嘴,心下不痛快,但想想今兒富察貴妃說的話,又覺得心中慰貼。

  這七上八下的,跟打翻了調味瓶似得。

  這便是情愛的滋味麼,果然迷人。

  等過了幾日,闔宮的妃嬪都知道,這富察貴妃的冊封禮,要大辦。

  宮裡頭的高位妃嬪,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已經享受慣了,聞言理都不想理,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富察貴妃的厲害之處在於,自己膝下有皇子,還拉了皇貴妃當自己的盟友。

  這樣如日中天,早晚有敗落的一日。

  人生不外乎起起落落,這在場的妃子們,哪一個不是生了孩子又得寵許久的,三五年後,且再來看。

  故而一個個都淡然的不成,今兒她們被冷落,明兒她們怎麼被冷落的,這富察貴妃就要怎麼被冷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山不轉水轉。

  說來說去的,還是沒有和富察貴妃抗衡的能力,原先的鈕祜祿貴妃倒是有這個資本,可惜了,紅顏薄命。

  而剛入宮的幾個小妃嬪,這就有些坐不住了。

  富察貴妃冊封禮,是天大的好處,但是不能從中沾點光,撈點好處,就有些不大好了。

  畢竟她們的冊封禮,可都還沒有舉行呢。

  佟貴人想著,她到底是佟家的人,不能真的被撂下。

  縱然皇貴妃態度冷淡,但她打小是皇貴妃見過的一家子骨肉,總要有幾分不同。

  故而收拾了四樣禮物,提著就往承乾宮來了。

  到的時候,就見四阿哥正立在廊下背千字文,稚嫩的聲音一句句,但是她卻不愛聽。

  畢竟到時候她得寵了,剩下皇阿哥,那就是佟家的血脈,哪裡是這個包衣奴才坯子生下的能比。

  她知道這話大逆不道,故而從未宣之於口。

  見了皇貴妃,便笑眯眯的請安:「妹妹給姐姐請安,姐姐安好。」

  這是姑娘家的請案禮,不是后妃對后妃的。

  皇貴妃撩了撩眼皮,漫不經心的叫了起,她大病初癒,還是有些精神不濟,再加上又要處理公務,這瞧見旁人,就有些懶得搭理。

  佟貴人卻沒當回事,笑眯眯道:「您瞧瞧這桂花糕,是在家裡頭常吃的口,您嘗嘗?」

  見皇貴妃不置可否,沒有回應,她有些尷尬,卻還是認真道:「咱是一家子姐妹,也就不說外道話。」

  「此次富察貴妃的冊封禮大辦,倒是喜事一樁。」

  說到這裡,皇貴妃的面色緩和些許,這話說的好。

  然而等佟貴人下一句出來的時候,她那點溫柔,就又收了回去。

  「妹妹這幾位新入宮的小妃嬪,尚未行冊封禮呢,不若一道辦了?」

  聽完她這話,皇貴妃的唇角抿成一條線,方才還想誇她,轉眼間就敢給主子派活兒了。

  「你去尋萬歲爺,就跟他說,你要大辦冊封禮,去吧。」

  她冷冷的說了一句。

  誰知道哦佟貴人眼前一亮,一臉驚喜道:「可當真?」

  可真是蠢的無可救藥。

  皇貴妃冷漠的瞥了她一眼,揉了揉眉心,想要勸誡的話,在口裡打了個轉,又被她咽了回去。

  何必呢,就算跟她說了,沒有經歷過,到底不懂。

  只有自己撞了牆,知道什麼叫宮中全憑萬歲爺心意,她這才能安生下來。

  「這幾日去惠妃、榮妃、德妃宮裡頭轉了轉,大家都和藹可親的,比家裡頭的氣氛還好呢。」佟貴人眯著眼睛笑,滿是愜意。

  皇貴妃看著她天真的樣子,那些話,就更加不想說了。

  這哪裡是和藹可親,不過是懶得搭理罷了。

  宮裡頭這新進的一批妃嬪,都是高位妃嬪手裡的槍,看著溫溫柔柔的,可這宮裡頭,笑著捅刀才是正經,誰會提前告訴你。

  「是啊,萬歲爺也和藹可親呢,好說話極了,你去尋吧。」

  她揮了揮手,便懶得搭理了,直接起身去了內室。

  然而佟貴人沒有得到她準話,鼓了鼓臉頰,有些不高興。

  卻還是起身走了,想著皇貴妃說的話,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回去換了一身粉嫩的淺粉色雲錦旗裝來,頭上別著粉嫩嫩的碧璽花釵,這才提著一盅熱湯,施施然的往乾清宮去。

  走在路上,遇見人了,問她做什麼,她就跟旁人說,是皇貴妃姐姐跟她說的,萬歲爺最是和藹可親,叫她去問問。

  人還未走至乾清宮,該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

  蘇雲溪正立在廊下餵畫眉鳥,聞言不禁笑了:「有點東西。」這小小年紀,就會用計了。

  她一路笑顏如花的到了乾清宮,沒想到在乾清宮門口碰了壁。

  「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她低聲道。

  門口守著的小太監客客氣氣的回:「回佟貴人的話,不是奴才不給傳,實在是萬歲爺有令,不得入內。」

  宮裡頭的人,都知道她要來乾清宮,她今兒要是進不去,這麵皮子就不用要了。

  這麼一想,神色不禁帶上幾分楚楚可憐。

  她是貴女,向來都是高高的昂著頭,用下巴瞧人的,如今做出這幅求人的姿態來,也有些不大像。

  小太監躬身不起,並不敢接她的茬。

  他沒辦法通傳。

  隨著時間的過去,小太監終究有些扛不住了,腰酸的快要垮掉。

  就在此時,就聽一陣慢悠悠的腳步聲傳來,佟貴人回眸一看,就見富察貴妃穿著一身粉底方勝紋的旗裝,頭上別著粉嫩嫩的碧璽攢花。

  竟是和她打扮的如出一轍。

  佟貴人麵皮子一緊,她這年歲小,這樣打扮倒是好看,只富察貴妃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了,竟也扮嫩。

  瞧見她之後,蘇雲溪笑吟吟的撫了撫鬢邊,施施然的走了過來,淺聲道:「巧了。」

  「嬪妾咸福宮佟貴人給富察貴妃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起。」

  蘇雲溪隨意的叫了起,就對小太監說:「勞煩通稟。」

  小太監打了個千,一溜煙的跑了。

  佟貴人看著這一幕,想著方才自己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小太監卻不為所動,但是這富察貴妃一來,對方直接就去通傳。

  同為後宮妃嬪,她竟屈辱至斯。

  佟貴人的眼圈,登時就紅了,她抿了抿嘴,這才低聲道:「皇貴妃姐姐……」

  她話還未說完,蘇雲溪便揚長而去。

  那小太監分明還未出來,她卻能進去,佟貴人登時忍不住了。

  要跨門檻的時候,蘇雲溪頓了頓,回眸望過來,見佟貴人瞬間收拾好表情,不禁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太監尚未出來,您直接進去,有些不大好吧。」佟貴人道。

  蘇雲溪聽完收回跨出來的腳,直接停在原地,看向她,柔聲道:「此話有理。」

  她突然和煦過來,佟貴人反而有些無措。

  這短短的交鋒,已經讓她明白過來,宮裡頭,家世著實代表不了什麼,這富察貴妃,比她想像中還要氣盛。

  「崇月,怎麼不進來。」

  屬於皇帝的低沉男音響起,佟貴人聽著崇月二字,一時間不知叫誰。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富察貴妃的名,應該叫雲溪才是。

  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明黃的身影漸漸走近,她趕緊跪下請安。

  「嬪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福金安。」

  她聲音清脆,若黃鸝出谷,加著年輕,更是很有朝氣。

  「皇上安。」而一旁的富察貴妃就顯得簡短許多。

  佟貴人跪在原地,想著崇月是誰,卻見那明黃的身影,停在了那雙粉嫩的花盆底鞋前。

  「崇月,進去吧,外頭風大。」

  康熙道。

  說著兩人就要往裡走,佟貴人想了想,不敢在主子跟前出聲,也不敢做出御前失儀的事,便將手中拎著的食盒往前頭遞了遞。

  康熙頓了頓腳步,佟貴人登時心裡一喜。

  她想,這鮮嫩的小妃嬪,哪裡會比不過老人呢。

  就聽萬歲爺嫌棄的聲音響起:「東施效顰。」說完就走,她如遭雷擊,登時忘了御前失儀的事,霍然抬頭,就見萬歲爺和富察貴妃手牽手,一道跨過門檻,尚不等她傷心完,就見萬歲爺停下跨了一半的腳步,冷聲道:「給朕扒了。」

  若是在內室,聽見扒衣服這樣的話,她定然含羞帶怯,嬌聲推拒。

  然而這是在外頭,今兒扒了衣裳,明兒她都能投河去死。

  她手中提著的食盒,到底無力滾落在地,那顏色清淺的湯羹,在眼前打了個轉,轉瞬就消失不見了。

  「罷了,走吧。」蘇雲溪出聲道。

  這扒人衣裳的事,屬於□□羞辱,還是算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這是在給她出氣,怎麼還攔著,蘇雲溪便捏了回去,他這才抬步重新走。

  等入了乾清宮,康熙這才側眸望過來,低聲問:「怎的想起穿這一套?」

  她素來以淡雅端莊的衣衫為主,偶爾邀寵的時候,會穿著鮮艷些,但這種嫩嫩的粉,她嫌太過小女兒,鮮少去碰。

  故而一瞧見,他就直接罵了佟貴人東施效顰。

  蘇雲溪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樂呵呵道:「萬歲爺今兒幫了臣妾大忙了,愛您喲。」

  她又把愛啊愛的掛在嘴上,康熙聽罷,心中慰貼。

  「舉手之勞。」

  他驕矜開口。

  兩人絮絮的說著話,門外的佟貴人卻腿軟的說不出話來。

  她跪在夾道上,萬歲爺沒有叫起,又罵了她東施效顰,她便不能起。

  想想方才的扒掉這樣的話,佟貴人小臉一片蒼白。

  膝蓋疼的跟針扎火燒一樣,漸漸的沒了知覺,木木的一片,她想起來自己跪祠堂的時光,犯了錯是有罰的時候,但她是家裡頭的小孩子,誰都讓著她,這挨了罰她一點都不怕。

  反正哥哥不來給她送棉墊子,這額娘就會來給她送吃食棉被。

  她從未怕過。

  在家裡的時候,祖父寵著她,祖母寵著她,哥哥姐姐寵著她,她也是說一不二的貴女。

  就連許多格格的待遇,也比不得她半分。

  這一切,都在此刻分崩離析,土崩瓦解。

  可這會兒,她卻怕了,日頭一點點升高,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她跪在這,身周是來來往往的宮人,不用旁人給眼神,她自己都把自己給羞死了。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富察貴妃出來了,手中抓著一把瓜子在嗑。

  這是把乾清宮,當成後花園了。

  可是想想,當初她在這裡頭住了年余,沒有什麼敬畏之心,倒也能想明白。

  「佟貴人,起吧。」蘇雲溪懶懶道。

  佟貴人這會兒跪的頭眼昏花,膝蓋沒有一點力,蘇雲溪想了想,叫金釧上前攙扶她,佟貴人若是一直好好的,誰也懶得搭理她。

  但是拿著皇貴妃做筏子,來乾清宮邀寵,那就怨不得她下棒子打她了。

  看著她神色坦然悲憫,佟貴人有些不明白,轉瞬間想到宮裡頭那些傳言,說是皇貴妃和富察貴妃沆瀣一氣之類。

  「嬪妾有兩句話想問。」她白著臉,眼瞧著就要昏過去,卻還是強撐著問。

  蘇雲溪將手中的瓜子皮遞給一旁的金釧,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您此舉,是為皇貴妃娘娘張目?」

  「嗯。」

  「崇月是……」

  「萬歲爺給本宮起的表字,怎的了?」

  佟貴人聽罷這話,唇角苦澀一笑,她看向一旁的富察貴妃,對方眉目盈盈,精緻的像是玉雕,唯獨肌膚有些不大好,上頭有星星點點的印子和淺淺的疤痕。

  但是和她剛入宮那時候比,已經算是好上許多。

  就是因為這一張皮子,她們這一批新入宮的妃嬪,如何也不能想著,萬歲爺真的能一直寵著富察貴妃。

  這和毀容沒什麼區別,就算尋常的勛貴家,這家裡頭的妾室毀了臉,寬容些的,不過是養著罷了。

  也沒有一直寵著的道理。

  所以她們才會覺得,自己有希望。

  但是今兒這一遭之後,她才發現,什麼希望,打從入宮起,她們這一批棋子,便是廢棋,萬歲爺親自給起的表字,不過跟她說了兩句話,耽誤了片刻功夫,萬歲爺便親自迎出來。

  試問這宮裡頭,誰見了萬歲爺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可富察貴妃,竟然嗑著瓜子出來,一派悠閒。

  佟貴人勾出慘笑,到底忍不住昏了過去。

  蘇雲溪瞧著她軟軟倒地,想著往後應當能成熟些了,若不是念著她是皇貴妃親妹,這一遭,她就是被摁下去,褫奪位份的命。

  「送回咸福宮,宣了太醫給她診治。」

  急火攻心,又跪了這許久,倒地是小姑娘,撐不住也是應當的。

  「娘娘仁善。」金釧笑著道。

  蘇雲溪微微勾唇,仁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