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嬌羞,康熙有心再逗她,又擔心最後沒把握住度,鬧的厲害了些,兩人都會因此而難受。
如此一來,倒是有些不大好了。
康熙克制的抿嘴,看了她一眼,最後狠狠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嘆道:「等你生完……」朕定然不放過你。
蘇雲溪聽出來他的未盡之詞,舔了舔唇瓣,斜睨著他,一本正經道:「臣妾等著。」
縱然小臉紅紅,羞赧到極致,她也不肯認輸。
康熙瞧著,捏了捏她微燙的臉蛋,轉而將她蒙在被窩裡,不肯看她。
勾人而不自知。
兩人相擁一處而眠,這肌膚相貼,懷抱相契,感覺實在太過美妙,康熙有些留戀這種溫柔鄉。
他垂眸看了一眼睡著的崇月,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愜意的微笑,轉而也跟著閉上雙眸,慢慢睡了過去。
過了臘八就是年,漸漸的年味重了,喜塔臘氏封為孺人的聖旨也下來了。
剛剛有進宮資格後,蘇雲溪便迫不及待的傳召她入宮,頭一次自然也是要做做樣子,要把嫡夫人也給請入宮來。
說起這嫡夫人,她不禁想起,這嫡夫人是烏雅氏,如此一來,她和德妃,說起來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姐妹。
她前些日子下了傳召,想了想,在乾清宮招待略有不妥,便選在了翊坤宮。
今兒這終於到日子,蘇雲溪起了個大早,由著金釧給她梳洗更衣,攬鏡自照,半晌才笑吟吟道:「如今見額娘,可還好?」
這做父母的,想必都想要兒女都過的快活自在。
其實烏雅夫人也挺寵原主的,就是她帶的頭,後院裡頭,才更看重她一眼。
這些塵封在遙遠的記憶中,還是近些日子,她想家裡頭想多了,相關記憶便跟著冒了出來。
金釧立在稍遠處,看了看,不住口的夸:「好看,娘娘今兒瞧著就精神。」
她的衣裳,什麼顏色的都有,但是這什麼茜色、銀紅的也有,但娘娘不愛穿,說色彩太過妍麗了。
今兒就穿了一套茜色織金的旗裝,上頭繡著百花圖,熱熱鬧鬧的開的正好。
而頭上插戴的是前些日子老祖宗剛賞的一套點翠鑲珍珠的頭面。
仔細的對鏡自憐,瞧了又瞧,沒見什麼紕漏,蘇雲溪坐在椅子上,有些坐臥不寧,一會兒看看唇脂,一會兒又看看眉毛。
「妝容可還妥帖?」她道。
身邊的奴才被她鬧的,說的有些累了,小算便笑眯眯的哄她:「娘娘收拾的極妥帖,怎麼瞧都是好看的。」
蘇雲溪也就瞬間的質疑一下自己罷了,聽到他們誘哄的話,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心中的那點子忐忑,到底沒有了。
原主有移情作用,她喜歡的人,對於她也有一些影響。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在這個宮中人人都喜歡康熙的年代,她見到康熙,竟然心如止水。
當她深入的想一想,誰是原主喜歡的人的時候,又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兩人夫人進宮了。」一旁的小太監氣喘吁吁的稟報。
如此一來就快了,去承乾宮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再去永和宮給德妃娘娘請安,這到了翊坤宮,再給宜妃娘娘請安,最後才輪到她的小窩。
其實她如今是嬪位,正經的主位,小窩已經有些不大合適了。
然而大多在乾清宮住著,康熙也沒有說給她分派宮室的意思,她也不好主動提。
想著等生完孩子,再仔細的問問他。
這麼胡思亂想著,漸漸就聽見人聲近了,蘇雲溪臨窗而立,望著外頭被太監宮女領進來的一群人。
中間兩個穿令婦禮服的人,被圍的有些嚴實,她看不大清楚。
然而這樣的情形下,她心中反而更生出一種迫切的感覺來,向來看到這位夫人,早早的那種。
好在宜妃無意為難,不過進去繞了一圈,寒暄兩句的功夫,就把兩位夫人給放了出來。
蘇雲溪早已備好茶水點心,見人往這邊走,就往門外迎。
「夫人、側夫人。」她含笑致意,一開口,就忍不住紅了眼圈。
看見她之後,兩位夫人就要跪地請安,蘇雲溪趕緊叫小吉、小祥將二人托起,笑道:「原是一家子骨肉,倒不必這般客氣。」
說著就把人往內室引,金釧笑盈盈的活躍氣氛,一邊走一邊道:「您二位可算是來了,打從前些日子起,嬪主兒便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日日往宮門口張望。」
她一說,蘇雲溪便橫了她一眼,一邊上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這丫頭,被我慣的不成樣子,敢說起我來了。」
這麼一說,原本情緒緊繃的烏雅氏,登時緩和些許。
前些日子,突然有聖旨降臨,說是冊封側夫人為孺人,這是天大的恩典不假,但是她這心裡也有些擔憂。
若是嬪主兒不管不顧的,非得叫側夫人立在她頭上,她如今也是沒法子的事。
可如今瞧著,該給她的恩典,也沒有少,這心裡頭,登時放心些許。
這麼想著,就見一旁的喜塔臘氏紅了眼圈,到底是親母女倆,見面就格外親熱。
對此她倒是沒什麼想法,只是有些憐惜這位側夫人,打從姑娘進了宮,不過年余的功夫,這頭髮就白了。
縱然只是藏了些許白髮,可是她一直沒吃過什麼苦,養的水嬌花嫩,誰能想到,那白皙緊緻的臉龐後頭,是一頭花白的髮絲呢。
她都能注意到的事,蘇雲溪自然也注意到了。
見此不禁有些感慨萬千,這天下做母親的,約莫都是這樣,只要兒女出一點點事,就跟天塌了似得。
這自己養大的姑娘,自己知道。
原主是個什麼性子,若是嫁入尋常勛貴家,有沙濟富察氏的關照,定然是無礙的,但是當她入了宮,和一眾貴女同台競技的時候,那什麼事都不好說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家人無緣見。
烏雅夫人倒是能進來,然而誰閒來無事往宮裡頭跑,沒得有進無回,你都找不到犯錯的緣由。
「雲溪。」喜塔臘氏握著女兒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半晌才側眸看向一旁的夫人,紅著臉道:「養的不錯。」
人還是那麼個人,卻感覺又不想那麼個人了。
記憶中那個鼓著臉頰撒嬌要糖吃,或者下頜高抬,衝著她們撒嬌的姑娘,就這麼變成了一個端莊的大姑娘。
她以前的時候,走路都是風風火火的,恨不得跑起來,那小兩把頭上的流蘇一顫一顫,都快飛上天了。
哪裡像現在,打從門口走到這裡,那細碎的珍珠流蘇,只略微晃悠了一下。
烏雅夫人也上前一步,執起蘇雲溪另外一隻手,仔細的打量過,才笑道:「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這麼說了一回,氣氛終於和諧起來。
蘇雲溪將茶水點心往兩人跟前推了推,才笑道:「說起來也年余過去了,定然會長大的。」
沒有誰能夠一直都天真。
側夫人知道這個道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最後又迫於忌諱,什麼都不敢說。
她想問,是不是因為開懷了,故而才傳召她入宮。
一般妃嬪有舊例,這懷孕的時候,可以傳召家人入宮陪侍。
然而打從入宮之後,也無人說些恭喜的話,她也不敢問,若是有在瞞著,這一問就壞了事。
若是沒有,這一問,姑娘心裡豈不是難受。
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您如今在宮裡頭,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您呀……」接下來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夫人給拍了拍手。
烏雅夫人笑了笑,柔聲道:「原是有一肚子話要說,只你在宮裡頭一年有餘,想必經驗也是充足的緊。」
要不然怎麼能盛寵乾清宮,成為這宮裡頭數一數二的存在。
喜塔臘側夫人想了想,也跟著笑了:「是極,竟是額娘想岔了。」
等坐定之後,又互訴衷腸,蘇雲溪這才認真的打量著兩位夫人,烏雅夫人作為正室,如今已年邁,這頭髮白完了,帶著米青色的抹額,瞧著倒也神采奕奕。
而側夫人年輕些許,保養的也好,除了頭髮白了些之外,依稀能看出原主的容顏來。
歲月從不敗美人,她一舉一動,都優雅極了。
滿打滿算只有半個小時的覲見時間,這在承乾宮和永和宮浪費了些許,現下不過略坐了坐,就有太監來催。
宮裡頭有宮裡頭的章程,這麼見一見,反而生出一片情誼,等她們臨走的時候,蘇雲溪真情實意的紅了眼眶,眼巴巴的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
想想又起身,一步一步的送到神武門,看著她們從側門出去了,這才蔫噠噠的回了乾清宮。
等一回去,就在門口瞧見了康熙,他笑盈盈的望過來,見她妝都哭花了,便冷著臉問身邊的奴才:「怎的了?」
這做主子的都哭成這樣。
小算趕緊跪地解釋:「娘娘瞧見二位夫人走了,有些傷懷呢。」
可不是傷懷,好不容易見著了,就那麼幾句話的功夫,什麼都說不清,這就走了。
康熙看著她哭的鼻頭都紅了,癟著嘴,委屈的跟小可憐似得。
「乖,莫哭。」他道。
說著便垂眸用錦帕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清淚,低聲哄著。
「怎的這般愛哭?」不光是不開心了要哭,在床上也愛哭,總是抽抽搭搭的紅著眼圈,平日裡拽的二五八萬,到了床上,就成了嬌軟的小美人,略微碰一碰,就水光四濺。
然而這女人委屈的時候,受不得哄,你越是哄,她就越是想哭。
蘇雲溪原本只是有些委屈,這一下更是耐不住,往他懷裡一紮,眼淚嘩啦啦的躺。
她哽咽著開口:「臣妾不愛哭,也不想哭。」
如果不是眼淚吧嗒的,這話倒也說的斬釘截鐵,很有說服力。
然而她鼻頭微紅,眼神被淚珠子洗的明亮,就這麼軟濡的看著他,康熙索性將她打橫抱起,直接抱到內室去。
放在軟榻上,看著她乖巧的坐著,康熙叫人打水來,先是給她小臉擦了擦,這才在眉心印上一個輕吻,淺笑著道:「乖,莫哭。」
「再哭的話,朕給你吃了。」
蘇雲溪用錦帕擦拭著眼角,聞言呆呆的啊了一聲,那短促的疑惑聲,在看到康熙意味深長的笑意的時候,登時紅了臉。
這老色批,一言不合就開車。
哭也忘了哭,一臉呆滯的停在那,半晌才擰起細細的眉尖,方才那停住的淚意,又翻湧了出來。
她就知道,他只是想睡她而已。
就是個渣男,大豬蹄子。
蘇雲溪罵了兩句,又覺得哭這個沒意思,噗嗤一聲笑出來。
康熙正在給她擦臉,登時楞在原地,又不是三歲小兒,怎麼還帶哭哭笑笑的。
別說他了,就是她也覺得莫名。
想了想,帶著濃重的鼻音道:「臣妾心裡不想哭的。」
她向來拿眼淚當武器,擠出幾滴眼淚來博人憐惜就成,真哭成這樣,略微有些丟臉。
康熙點頭,看破不說破,認真的哄她:「對對對,你不是想哭,你是有孕之後的反應。」
這麼一說,蘇雲溪反倒覺得是真的。
她一臉認真的點點頭,瞧著可愛又乖巧。
康熙多看了兩眼,忍不住笑了,見她望過來,又收斂了神色,一臉認真的望著她,半晌才輕笑著道:「乖,你今兒這身打扮,特別好看。」
這麼說著,他便上手捏了捏她的臉,將她往懷裡摟了摟。
蘇雲溪看著他線條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想到,其實他這樣的陪伴,比她想像中多了太多。
又過了一會兒,康熙就要去忙,她想了想,也起身往上書房去。
這明兒就是最後一次月考了,等考試完,她們這一批妃嬪就放假了,而皇子們,要等康熙封印之後,才會放假。
最後查漏補缺一下,也挺重要。
到底剛哭過,她這妝有些花,蘇雲溪又回去洗了臉,補了妝,這才施施然的往上書房去。
走到路上的時候,碰見了郭絡羅貴人,兩人之間,說起來也是源遠流長。
左右關係有些不大好。
然她如今是嬪位,郭絡羅貴人見了她,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意的表達自己的喜好。
「嬪妾給崇嬪娘娘請安,娘娘萬安。」她恭謹的上前來請安。
蘇雲溪柔柔一笑,輕聲道:「起吧。」
郭絡羅貴人知道怎麼氣她,她也知道怎麼氣對方。
對方最是見不得她這幅矯揉造作的模樣,每每看見,都覺得牙酸難受。
故而她故意這樣的時候,對方就會繃不住神色。
打從她眼前過,看著她只能羽睫低垂,露出恭敬的笑容來,蘇雲溪不禁覺得無趣,不再戲弄她,轉而正經的往前走。
不曾想,就聽郭絡羅貴人道:「今兒兩位夫人入宮……」
、
她這話剛出來,金釧心中就是一緊,娘娘才哭過,若是又被貴人給惹哭了。
誰知道就見娘娘大大方方的笑道:「是啊,入宮來,本宮高興。」
說著就高高的昂起下頜,趾高氣揚的走了。
這個動作,也最是刺激人。
郭絡羅貴人被她氣的夠嗆,以前見面了,總是各有來回,還不曾有過這般情形。
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郭絡羅貴人,金釧有些擔憂,但到底沒說什麼。
兩人積怨已深,若說什麼問題都沒有,任是她都不信。
等到了景陽宮之後,蘇雲溪立在門口正在洗手,就見郭絡羅貴人緊跟其後,邁著小碎步過來,見她立在這,便恭謹的袖手而立。
蘇雲溪踏入房門,衝著老師點頭致意,又和侍講見禮,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這一個總裁的日子不好過,不僅要教皇阿哥、公主們,現在還要把妃嬪這些主子算上。
等眾人坐定,老師才開始接著講課。
她聽的認真,心無雜念,並且能很好的融會貫通,時日久了,原本對她們有意見的老師,也因著她的元素,對這一批妃嬪和緩了許多。
說實話,沒有比她更好教的學生了。
想著明兒的月考,老師心中充滿了信心。
蘇雲溪倒是突如其來有些慌,對於她來說,若是保不住自己第一的位置,那麼她就有些丟人了。
畢竟她是有偶像包袱的。
這麼想著,她聽課看書便愈加認真起來。
而康熙晚間來看她的時候,她罕見的沒有任何歡迎,而是捧著書來讀。
「瞧朕一眼。」他可憐巴巴道。
打從他進來到現在,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了,崇嬪卻沒有看過他一眼,焉能叫人心中愉悅。
「乖,別鬧。」蘇雲溪隨意的安撫了一下,便接著讀自己的書。
說著就沉浸的知識的海洋中,一動不動。
康熙看著她看書,看了一個時辰。
從頭髮絲看到腳後跟,哪裡都仔細的研究一遍,然而對方毫無所覺。
合著在她心裡,就是一本書,也比他來的有吸引力些。
康熙這會兒子,回憶著她以前說過的一些話。
什麼想你,滿腦子都是你,什麼愛你,一顆也不能分離。
如今瞧來,竟都是騙他的不成。
你若真滿腦子都是一個人,又怎麼能對他視為不見。
這麼想著,康熙的眼神登時危險起來,難不成,這姑娘這些日子,盡數都是哄他的不成。
然而還不等他做出什麼動作,就見崇嬪合上書,側眸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滿心歡喜道:「萬歲爺,好想您喲。」
見她這般星眸璀璨,滿滿的都是他,康熙心裡頭便滿足了。
方才升起的那些許不爽,轉瞬又消失無蹤。
蘇雲溪順毛成功,心裡也滿意,看著他笑道:「洗洗睡吧。」他來的時候,暮色四合,現下已經夜深了。
雖然她沒有回頭,但是他眸光熾熱,她還是有感覺的。
但看書要緊,一時半會兒也沒空關注別的,蘇雲溪想了想,又跟康熙對了幾句,聽他講了一會兒經義,便有些困頓。
由著奴才給她脫衣洗漱,懶洋洋的窩進暖和的被窩,閉上眼睛就要睡。
她又把他忘了。
康熙立在床沿邊上,不禁氣笑了。
但是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伸手攬住他,低低道:「睡覺呀。」
這會兒說話,倒是又軟又綿,跟個小可愛似得。
康熙緊繃的面色緩和了些許,安然躺下睡去。
這兩位夫人進宮了一趟,蘇雲溪心中高興,整日裡樂呵呵的,她高興了,周圍的奴才都高興,就連康熙的心情也好上些許。
因此到了辦國宴的時候,就說要大辦。
慶祝他新生,慶祝這個世界,即將變得不一樣。
蘇雲溪倒是不置可否。
等到了國宴的時候,她原以為,可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的風貌。
然而當真正到了近前,才知道,每個人都要穿禮服,而禮服是有固定制式的。
不光禮服,甚至頭上戴著的禮服帽,和身上的首飾,都是有特別規定。
她坐在德妃下手,嬪位最上,乖巧的呆著,這不光離康熙比較遠,離老祖宗也不近,出點什麼事,是幫不了她的,還是要自我保護比較好。
上頭的德妃有孕,看著她的時候,笑容和緩,蘇雲溪也報以笑容。
當知道烏雅夫人的時候,她才算明白過來,為什麼德妃一直不曾計較,總是笑的溫柔。
合著有這一層關係在,還以為她本性就小意溫柔。
宴會的規矩很是繁瑣,人員也眾多,蘇雲溪來的時候,吃了許多肉脯墊肚子,這會兒也不餓。
她認真的觀賞著教坊司宮人的歌舞,看著看著,就想起來春令那微微彎起的一截雪白脖頸來。
這麼一想,就覺得意興闌珊。
然而當她昏昏然隨意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號。
就聽老祖宗淺笑道:「今兒是過年,是個好日子,但是呢,好事總要成雙的,這崇嬪診出喜脈來,哀家這心裡頭,就覺得歡喜的緊。」
當這個重磅放下的時候,眾人終於明白,那些微的反常到底是什麼了。
無辜冊封側夫人,之後又傳召進宮。
這都是有孕妃嬪的待遇,然而她就這麼平平無奇的得到了。
如今想來,若是早就知道她有孕,只是瞞著眾人,提前給的恩典,倒也說的過去。
眾人一時間,都看向高高在上的皇貴妃。
見她端著酒杯,穩穩不動,心裡一時分不清,是瞞著後宮眾人,還是連皇貴妃一道瞞著。
這后妃有孕,都要上報到皇貴妃處查彤史。
蘇雲溪迎著眾人的目光,笑的格外矜持。也沒人提前告訴她,會有這麼一出,突然間公布出來,她能感覺到眾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匯聚在小腹上。
她淺笑盈盈,聽著老祖宗訴說心中的喜悅,和對她的疼愛。
聽著她傳召到她身邊去,蘇雲溪一步一步走的安穩。
卻又覺得,這一步一步,走在了刀尖上。
她像是不知道這樣公布對她有害無利一樣,仍舊對老祖宗笑的精緻妥帖,不曾有半分的怨氣。
康熙瞧了她兩眼,反而覺得有些心疼。
擰著粗實的劍眉,看了她一眼,便撇開目光,罷了,左右在乾清宮裡頭,是他在護著,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有他呢。
蘇雲溪坐在老祖宗跟前,認真的給她布菜,一會兒剝個橘子,一會兒叉個梨,臉上一直掛著得體的笑容。
眾人瞧見她這種反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慶幸她蠢,還是該說她如今竟變得滴水不漏。
不願意相信是她滴水不漏,眾人寧願她是蠢的不知道後果。
如今在這樣的日子上公布出來,除了萬歲爺和老祖宗高興,剩下的有一說一,都被她蓋過風頭,能有半分愉悅感才怪。
蘇雲溪也明白這個道理,等國宴散了,就有些沉默。
她自己坐在妝奩前,一一的卸著釵鬟。
看著鏡中的人,從精緻妝容,到回歸自然,不禁輕笑了笑。
烈火烹油罷了。
這麼想著,心裡到底好受了些。
今兒也不可能有萬歲爺來哄她,到底是國宴,要忙的事情很多,明明是個好日子,她卻要難過的要死。
說出來,都覺得好玩。
好在第二日一大早醒來,她的心情又好上些許,還要去各宮請安拜年,以她的位份,這荷包定然要鼓鼓的。
先是去了康熙宮裡頭,他最是大方,給了三幅頭面三匹雲錦,再就是銀兩若干。
這是明面上的,私下裡,又給了她許多珍寶,她看著冊子,就覺得眼花繚亂。
等這裡收拾好之後,便去了慈寧宮,她到的時候,已經有妃嬪三三兩兩的結伴過去,見了她,都立的遠遠的才見禮。
像極了她之前看見德妃,恨不得離八丈遠。
如此倒也還好,彼此都安心。
說實話,她也怕那種不管不顧撞過來的,你縱然罰了她,自己的孩子沒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蘇雲溪看了一眼,回了個禮,這才在門口等著稟報。
然而她是特殊的那一個,剛一見她來,便直接被迎進去了。
她進去的時候,老祖宗正在潔面,雪白的緞子打濕,輕柔的擦拭著臉頰,這一次臉洗過來,要用三四張緞子。
等洗完臉,還有勻面、潤脂等等,不可謂不講究。
蘇雲溪先是笑著請安,又拜了年,這才笑著說了拜年詞。
老祖宗聽了笑呵呵的,先是給她看賞,這才拉著她的手道:「你呀,最是良善不過。」
說著她又解釋道:「昨兒將事都擺在明面上,也是叫眾人心有忌諱,由著哀家在國宴上說出來,那就代表著,你這一胎,是哀家護著的,誰若是想伸手,就要仔細的掂量。」
蘇雲溪笑吟吟的反握回去,高高興興道:「有您和萬歲爺護著,臣妾什麼都不怕。」
「再說了,這後宮一片平靜,姐妹們都和善的緊,哪裡會出什麼事。」
她這話說的天真可愛,老祖宗一聽就忍不住笑了。
「嗯。」她輕應了一聲,便沒有多說什麼。
等她拾掇齊整,這才叫眾位妃嬪進來,看著她攙扶著老祖宗出來,眾人的眼神不禁閃了閃。
這樣的恩寵,著實叫人艷羨的緊。
然而蘇雲溪卻面色淡淡,只笑的柔順,在老祖宗跟前,特別乖巧的樣子。
眾人心裡罵了幾句裝相,卻又好生的開始拜年,她想要回到眾人堆里去,卻被老祖宗給攔了,就叫她立在一旁,回個禮便罷了。
等一切禮罷,眾人又寒暄過,老祖宗這才叫奴才捧著托盤進來。
能夠進慈寧宮的都是高位妃嬪,賞賜都算豐厚,看起來老祖宗這一波,著實出血了。
蘇雲溪也得了一份,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老祖宗笑了笑,從腰間結下一個吉祥佩來,笑道:「好東西就得佩美人,哀家瞧著,你就是極合適的。」
「謝老祖宗賞。」她一臉濡慕的接下,珍重的系在腰間。
和康熙賞的雙魚佩,一道掛著。
老祖宗看著高興,便又多說幾句,這才揮揮手,叫眾人一道走了。
蘇雲溪跟在眾人後頭出門,她前頭依舊是德妃,見她腳步遲鈍,扶著腰,慢悠悠的走著,看起來辛苦極了。
見她看腳,德妃便淡淡道:「等到六七個月的時候,有些女子腿腳會浮腫,走起路來,便愈加艱難。」
再加上日益增大的腰身,可不就笨拙了些。
不過德妃養的好,不曾見什麼異常。
腰身從後頭看,還是那樣纖細,並不會顯得粗苯。
蘇雲溪瞧了,想像一下自己懷孕六個月的樣子,不禁有些發愁,到時候她也如此,又該如何是好。
再往後,就要去皇貴妃宮裡,眾人又跟著一道往承乾宮去,這回人就多了。
不論高低位份,都要進去拜年行禮。
區別是有人屈膝,有人跪拜。
等收了一波禮,她盤算了一下,比她前頭幾年得到的封賞還多,可見位份上來了,還是有好處的。
到底懷著身孕容易累,等各宮轉悠一圈,不過吃茶走路的功夫,她就覺得有些難捱。
回到乾清宮之後,鞋都沒脫,直接躺下了。
金釧趕緊伺候著她梳洗,等給她收拾利索的時候,蘇雲溪已經睡著了。
等康熙來陪她用午膳,就見崇嬪睡的香甜,小臉紅撲撲的,可見還挺高興。
「什麼時候睡的?」他問。
「嬪主兒睡一個時辰了。」小算跪地回。
「叫起來。」康熙隨口道。
這已經過了孕早期那嗜睡的日子,若是睡多了,晚間又睡不著。
康熙原想著叫奴才去喊,想想還是自己去了,他輕柔的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輕的喚:「崇月,崇月,起身了。」
然而並沒有什麼動靜,蘇雲溪躺著一動不動,跟沒事人一樣。
「乖,起床了。」
他道。
蘇雲溪睡的迷迷糊糊,聽見他的聲音,順勢抱著他胳膊,就又閉上了眼睛。
看著她依賴的小模樣,康熙不禁笑了。
「乖,醒醒,該用膳了。」他這時間有限,能陪她的不多,因此要早些醒來才是。
然而對方一動不動,甚至摟著他的胳膊,軟乎乎的撒嬌:「睡。」
那小聲音又軟又甜,可人極了。
康熙沒抗住,在她臉上親了親,不曾想這個簡單的動作,反而讓她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眸。
「嗚嗚。」她嘴裡含糊的叫著誰的名字,他沒有聽清。
然而他知道,叫的定然不是他。
康熙面色大變,一臉冷厲的望著她,方才的輕柔不再,他用力的晃醒她,看著她臉上壓出一抹紅痕,明明是非常可愛的模樣,他卻覺得有些可怖。
她雙眸迷糊,呆呆的看著他,歪著頭,輕聲道:「萬歲爺?」
康熙漆黑的雙眸醞釀著風暴,一臉冰冷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