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康熙就行了,他坐起身,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昨兒夜裡,直接就睡著了。
這是在自個兒宮裡也少有的事,他垂眸看了一眼兀自酣睡的富察貴人,對方睡的小臉紅撲撲,豐潤的唇瓣微微嘟起,像極了索吻的樣子。
他湊近了些,看著她唇邊細小的絨毛,隨著呼吸聲,微微起伏。
康熙眸色幽深,看著她一縷髮絲飄在臉上,想要伸出手替她別在耳後,到底又停住了。
他眉目冷凝,神色冰冷,茶褐色的瞳仁只能看到淡薄一片,再沒有其他。
起身施施然的離開,他回眸看了一眼唇角微翹的富察貴人,冷厲的眸光中,映出一片雪色。
等到蘇雲溪起身的時候,身邊早已經冰涼,絲毫沒有另外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萬歲爺天未亮就起了,走的時候沒說什麼。」金釧輕聲道。
蘇雲溪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安安穩穩的叫奴才搬著太師椅,她坐在廊下,一邊曬太陽,一邊繡著荷包。
時下天已經很冷了,不知道從何時起,厚厚的棉衣已經穿上了。
易常在也拿著繡繃子過來,將繡花針在頭上抿了抿,一邊道:「您繡什麼呢?」她湊近了看,不禁怔在原地。
她從未看過富察貴人的繡品,不曾想過,竟是這般形狀。
針腳雜亂,繡工粗糙,倒是配色好看,顯出幾分趣味來。
易常在想了想,手裡的繡繃子有些拿不出來了。
但是她又細看了一眼,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來之前偶遇的萬歲爺來,他腰間掛著的荷包,當時引起了她的注意。
做工並不是很好,她當時還在想,定然是萬歲爺心愛之人繡出來的,要不然不會這麼珍而重之的掛著。
如今電光火石之間,她好像聯繫上了。
蘇雲溪見她一直看著她的繡品,不禁有些害羞,輕聲道:「我繡工不大好,只繡著玩罷了。」這是實在話。
她繡工確實不大好,也不想練好了。
後宮中,繡工好的費妃嬪,比比皆是,但是能夠掛在康熙腰間的,只她一人,所以這繡工不打緊,重要的是,看康熙願意不願意了。
「嬪妾教你。」易常在是真的想教她,認認真真的跟她說如何運針。
蘇雲溪衝著她笑的意味深長,抬起精緻的下頜,點了點一旁的繡凳,笑著道:「坐。」
易常在臉紅了紅,趕緊挨著富察貴人坐下,一邊繡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前兒瞧著德妃娘娘的衣裳極好看,層層疊疊有三層袖子。」她心中艷羨,女人對於漂亮衣裳很沒有抵抗力。
蘇雲溪聽了一耳朵,歪頭看向她,衝著金釧道:「去把那套拿出來。」
聽到她這話,易常在呼吸一滯,她在想,難不成富察貴人也有這種形制的衣裳。
誰知道金釧直接捧出來一套,蘇雲溪接到,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料子,接著放到易常在身上,笑著道:「你瞧瞧,內務府的奴才送來,我還沒有沾身,既然你喜歡這種形制,你便穿吧。」
易常在摸了摸手中的布料,柔軟的雲錦在手裡像是雲朵一樣綿軟,上頭的織染精緻的不像話。
「賞嬪妾了?」她怔怔接話。
她從未穿過這麼好的料子,這種料子堪稱寸金,她家裡頭倒是買的起,但是皇家御用,誰敢出這個風頭,一般都不會去觸碰這種布料。
而進宮之後,作為一個常在,什麼叫常在呢,就是常常都在,常常沒人愛。
這等貴重之物,那是從未肖想過。
但今兒,這雲錦捧在手裡,觸感格外的動人心弦。
「當不得,當不得。」易常在趕緊推辭。
蘇雲溪笑了笑,柔聲道:「不當什麼。」她屋裡多的很,從未放在眼裡過。
易常在唇瓣蠕動,想要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這種好看衣裳,她盼望太久了,再加上這顏色淺淡,她這個位份也可以穿,她又看了一眼富察貴人手裡的繡繃子,在心裡暗暗發誓,往後對方的繡品,她全部都包了。
蘇雲溪示意奴才講衣裳送回去,正要開口,就見康熙大踏步走過來。
他罕見的穿著一襲白衣,衣襟、馬蹄袖都是明黃色的,這樣襯得他疏朗幾分,特別是背著光走過來,陽光又給他鑲上一圈淺金色的邊。
「嬪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安。」她笑吟吟的行禮,笑著迎上去。
看著她雙眸晶亮,康熙的神色緩和了些許,上前捏了捏她的臉,牽起她的手正要往裡面走,就瞧見低頭立在一旁的易常在,不禁皺了皺眉,梁九功瞧見了,趕緊來到易常在跟前,請她離開。
蘇雲溪回眸,沖她頷首致意,這才勾住康熙的手臂,嬌聲軟語道:「您下朝了,累不累?」
康熙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見富察貴人會意,乖巧的在他腮邊親了一口,這才低聲道:「還成。」
打小做慣了的事兒,什麼累不累的,也察覺不出了。
「您快坐。」蘇雲溪捧著茶奉上,伺候的殷勤細緻。
康熙接過抿了一口,轉身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這兩日怎的不叫伶人玩了?可是被人說怕了,不妨事。」
蘇雲溪含笑搖頭:「嬪妾想著給您再多繡幾件荷包出來,比什麼都強。」在他喜歡的時候,把好感度多刷一點。
康熙聞言,神色緩了緩,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晃晃悠悠的芭蕉樹,半晌才垂眸,捏了捏她的臉,輕聲道:「莫累著了。」
她的繡工,就挺,嗯,一言難盡。
「都說女子指尖血,乃是心頭血,若是沾染到繡品上,就是將一身氣運盡數附著進獻。」蘇雲溪說的有些慢,咬字卻很清晰,抬起水潤瀲灩的雙眸,用脈脈不得語的眼神看著他。
康熙斂下眉眼,伸手捂住她璨若星河的眼眸。
那光芒太過璀璨耀眼,他不想看。
「嗯。」
視野被遮住的蘇雲溪,半晌才聽到一聲低沉的應答,好似從喉頭悶出,沉的快要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