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噩夢從進入太醫院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雖然她身份高貴，但太醫院可不是後宮，這裡的人得了書禾的吩咐，根本不拿她當人看。

  其實一開始大家還是很猶豫的。

  太醫院的人天生就是為宮裡的各位主子服務的，雖然現在冊封宴還沒有舉辦，但德妃封妃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

  見到書禾帶著德妃來到太醫院，大家心裡很緊張。

  這些宮裡的主子娘娘可不好伺候，並不是每一個都像書禾一樣的。

  正當他們戰戰兢兢的時候，卻見德妃乖得很，跟在書禾身邊跟個小宮女似的。

  書禾也直接發話，德妃就是對醫術感興趣，所以來太醫院從頭學起，想要學成之後救死扶傷，以此來為皇上祈福。

  因此，必須讓太醫院的人盡心盡力地教，務必讓德妃在最快的時間內學會一定的醫術，要不然耽誤了德妃學本事，在場所有人都是罪人。

  然後當著他們的面，找了一大筐藥，才讓德妃切碎。

  還安排了一個醫生過去指點，要厚薄適中，大小均勻。

  德妃牙都快咬碎了，往日帶著護甲的手，現在被粗糙的藥材劃傷，卻是一聲不敢吭。

  她知道書禾這是在報復。

  誰讓她直接把書禾得罪了兩次呢，如果不能讓對方出了這口惡氣，那接下來等待她的絕對不只是搓磨那麼簡單。

  以書禾這天不怕地不怕，連自己的命都不要的性格，指不定能讓她死的悄無聲息。

  「德妃娘娘，這個藥材需要磨成粉。」

  「德妃娘娘，這個藥材需要清洗。」

  「德妃娘娘，這個藥材葉子和根莖需要分開。」

  「……」

  「德妃娘娘，早膳時間到了。」

  忙碌了一早上，比宮裡的太監乾的活還多的德妃差點都快站不起來，但看到所謂早膳的那一刻，還是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就一個饃？」

  「德妃娘娘見娘，因為今天很忙，待會淑貴妃娘娘要帶領大家開個會，因此只能把用膳的時間節省出來，到晚上的時候吃就好了。」

  小醫生說完趕緊離開，沒辦法，心虛。

  往常他們吃的可不是這樣的，哪怕今天雖然確實要開個會，但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大家都是有菜有肉。

  只是淑貴妃親自下令，只准送一個饃給德妃。

  「淑貴妃……」硬邦邦的饃在德妃的手中被捏的變形，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她堂堂一宮主位，四阿哥的親生額娘，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哪怕以前還不是後宮嬪妃的時候，她也沒幹過那麼多的活。

  這些人就仿佛長了八隻眼睛一樣，但凡她幹完了一樣活，還沒等喘口氣，就有人準時又搬來下一筐。

  這裡簡直比辛者庫都勞累，永遠都有切不完的藥材，洗不完的藥材。

  「德妃娘娘。」翠心掐著時間出現，故意忽略了德妃手中被捏成一坨的饃：「主子說了讓您用過膳之後，趕緊跟大家集合，馬上要開會了。」

  「你瞎嗎？」德妃向來都是溫言軟語的形象，此刻見到翠心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敢這般對自己，頓時忍不住罵道：「沒看到本宮還沒用膳嗎？」

  「那娘娘可得快點。」翠心心裡也有點害怕，但想到自己可是師父的人。

  這德妃多次為難師傅，她不故意找茬就已經不錯了。

  更何況師傅連太皇太后都不怕，作為師父的第一個大弟子，怎麼能那麼慫？

  想到這，翠心又挺起了腰板：「德妃娘娘還是邊走邊吃吧，要不然，遲到是有懲罰的。」

  「什麼懲罰？」德妃下意識地問出口。

  翠心笑眯眯地回答：「比如當試藥人，師傅弄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藥，有什麼效果暫時也不知道，所以需要讓一些人來試藥。」

  「通常都是用死刑犯和一些老鼠之類的，但如果有人犯了大錯且不聽話的話，師傅也是不介意用這些人來試藥的。」

  德妃臉色一變，果然是那個惡毒女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

  面上高傲，說出來的話卻很慫：「還不帶路。」

  翠心應道：「德妃娘娘這邊請。」

  德妃手中的那個饃還是沒有吃，這種東西連她宮裡的宮女太監都不吃，對於養尊處優多年的德妃來說是很難以下咽的。

  翠心把一切看在眼裡卻也沒有提醒，甚至抱著一種看好戲的心態。

  現在不吃，待會就算想吃，恐怕也吃不下了。

  「人都到齊了嗎？」書禾見到翠心和德妃過來，又看了看在場的人數，揚聲問了一句：「現在還沒到的把名字記下來。」

  「貴妃娘娘，除了有任務的那些太醫之外，能來的都已經到了。」王院使連忙回道。

  他看著一個個還懵懂好奇的人，心肝都忍不住顫了顫，希望待會這些人還能像現在一樣興致勃勃。

  「那把東西拉出來吧。」

  「是。」王院使連忙把早就準備好的一隻羊拉了過來。

  有人忍不住問道：「娘娘，這是又研究出什麼新方法了，難道是羊痘？」

  不光他一個人那麼想，其他人盯著那頭羊，雙眼都在冒光。

  牛痘的出現就讓他們撈得不少功勞，最次的也得了不少賞賜，如果再來個羊痘，那大家是不是加官進爵的機會就有了。

  「想什麼呢？」書禾笑罵：「哪來的羊痘，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就是讓你們長見識的，這一堂課叫做，解剖課。」

  「哪怕不是專門學解剖課程的太醫也要有一定的認知，所以大家待會兒可以哭，可以吐，但吐完了哭完了還是得過來繼續看。」

  「今天如果承受不住的，那要麼就離開太醫院，要麼以後在太醫院就只能做一些管理藥材之類的打雜的活，想要把醫術練精緻，不可能了。」

  聽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重視起來。

  淑貴妃娘娘親自帶領太醫院，立志要把太醫術發揚光大，給所有人向上爬的機會，他們自然不甘心在原地踏步。

  現在淑貴妃又親自上手教，一視同仁，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要知道，哪怕再大方的太醫，在醫術上其實都是有所保留的，不得他看中的弟子不可能被傳授精髓，想拜師，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導致很多人即便是想努力上進，也是求學無門。

  「翠心，把手術刀拿過來。」

  嘔……

  這一堂課上的，所有人都吐了。

  以前吃羊肉吃得香，可真正看著書禾一點一點地動手，把每個部位都給他們講明白，這視覺衝擊對於第一次見的人來說，沒幾個忍得住的。

  一堂課上完之後，除了書禾之外，所有人都臉色蒼白，看著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偏書禾還下令：「肉也不能浪費了，羊雜這些都是好東西，去宮裡傳李安過來，讓他弄個鍋子，咱們晚上熱鬧熱鬧。」

  眾人如同見鬼一般盯著書禾，不是吧，這還吃得下？

  不僅羊肉，他們甚至覺得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什麼肉他們都不想再吃了。

  書禾才不管他們，這才哪到哪兒呀？

  如果連這個都忍受不了的話，那確實也不適合走上學醫這條路，尤其是外科和臨床。

  咸福宮，正在後廚練習廚具的李安，聽到主子需要，帶了兩個打下手的，帶著一堆的廚具佐料就衝到了太醫院。

  「主子，您想怎麼吃？奴才已經把兩本菜譜都琢磨透了，要不奴才給您弄個一羊八吃？」

  「都行，再弄個鍋子吧，好幾天沒吃了。」

  「行，主子您稍等。」李安拖著那一堆研究剩下的五臟六腑，以及被書禾精準分離的各個部位和一堆剃得乾乾淨淨的骨架離開。

  一個時辰後，這些東西全部都變成了美食。

  書禾帶著王院使、翠心以及德妃坐一桌，剩下的那些人也各自分開坐了兩桌。

  「吃呀，怎麼不吃？李安的手藝不比本宮差多少，這肉又鮮嫩，可是難得的美味。」

  眾人緊緊地盯著她，見她真的吃的噴香，一點異常都沒有，心裡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德妃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了，她要是從小見慣了這些場景，恐怕也不會怕。

  見一個個的都不動，書禾調笑道：「今天不吃，明天也是要吃的，以後解剖課會隔三差五的上，不僅是羊，其他的動物也會。」

  「再之後我會教大家認識人體的各個結構。」

  「還有腐爛發臭、生蛆的屍體，那味道。」

  嘔~」

  書禾話還沒說完，就有人忍不住跑了出去。

  半晌之後一臉菜色地回來。

  祈求：「淑貴妃娘娘，能不能不說了？」

  其他人也可憐巴巴地點頭。

  淑貴妃的廚藝據說無與倫比，連御膳房的那群人都不及半點，得到她真傳的李公公想必廚藝也十分不錯，大家其實還是很期待的，哪怕吃不下肉，吃點蔬菜也是好的。

  但經過書禾這麼一說，好了，大家現在什麼都吃不下了。

  書禾：「行吧，給你們一個慢慢適應的時間。不過我也不是故意拿你們尋開心，這說的也是實話。」

  「你們如果一直都接受不了，那只有被淘汰的份，我需要的是一批對人體結構非常了解的太醫，是一群能跟著將士們到前線去的太醫。」

  「不僅身體素質要好，面對各種血淋淋的外傷，也要做到面不改色，手不抖，否則哪能指望得上。」

  書禾說完繼續吃，李安的刀功還是十分不錯的，羊肉片切的十分薄，涮一下拿起來鮮香滑嫩，簡直好吃到讓她停不下來。

  「奴婢也吃。」翠心也拿起筷子，看得出來她還是有點噁心，純粹就是生理上的反應，不過，她還是強逼著自己吃下去。

  一口，兩口……

  鮮美的味道讓她暫時忘記了腦海裡面的畫面，也暫時忘記了身邊坐著的每一個人身份都比自己高貴的多。

  「這就對了嘛，沒有什麼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書禾露出了笑意。

  會吐很正常，她當初吐得昏天暗地，但只要堅持下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隨後書禾又觀察了幾個人，發現那一些女子好像都比男子要勇敢的多，就連德妃這個平日裡嬌滴滴養尊處優的娘娘，居然接受的速度也比男子快的多。

  起初她還覺得挺奇怪，但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這些女子都是沒有退路的。

  男子學不會，哪怕在太醫院混成邊緣人物其實問題也不大，哪怕辭官回家也有別的方式可以謀生。

  但女子不一樣，那些醫女他們沒有退路，這或許是他們唯一向上爬的機會，一旦接受不了，沒能跟著書禾學習更精湛的醫術，那他們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糟糕。

  正當大家值得高興之時，康熙意外的來到了太醫院。

  「皇上駕到！」

  嚇得大家差點跌到桌子底下去，連忙放下筷子起來整理好，呼啦啦跪在地上。

  「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在外人面前書禾還是很給康熙面子的，也跟著大家一起起來行禮：「臣妾請皇上安。」

  「免禮，朕來看看你把太醫院弄成什麼樣子？」

  書禾一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桌子上的菜，就知道，這都是藉口，老康明顯就是過來蹭飯的。

  心下好笑。

  「李安，再弄一桌，讓皇上嘗嘗你的手藝。」

  「是。」李安也是個有眼色的，跑得飛快。

  也幸好太醫院人不多，那隻羊又肥又壯，好多材料都沒用完，要不然就得跑回宮裡去御膳房拿食材，這一來一回，再等他做熟，皇上怎麼可能等得起。

  「朕就是過來瞧瞧，諸位不必拘謹，該吃吃該喝喝。」

  雖然康熙話是這麼說，但大家明顯比剛才拘謹了不少。

  翠心十分有眼色的連忙收拾桌子，把自己和王院使的碗筷都搬到了另一桌。

  康熙坐到了書禾旁邊，不過卻沒動，這些菜一看就被人動過了，雖然他現在很餓，但他也絕對不會動。

  書禾倒是不在意，繼續吃自己的。

  德妃站在旁邊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書禾，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她的手上都是切藥材弄出來各種細細密密的小口子，要是按照以往，她現在早就上去裝可憐博同情了。

  而且淑貴妃今天明顯就是故意折磨她，不告狀都不是她的風格。

  但看著皇上坐旁邊滿眼寵溺的樣子，她就明白，此時上去告狀，不過就是自取其辱，以皇上對淑貴妃的寵愛，不可能會懲罰她的。

  「德妃不吃嗎？剛才不是吃的挺香。」書禾笑眯眯地問。

  「吃。」看著她那張可惡的臉，德妃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隨後過去小心地坐下，繼續涮羊肉。

  不得不說，淑貴妃的那個小太監廚藝是真的好，她就沒吃過那麼香的。

  再加上從早上她就一直沒吃，之前吐的時候，別人吐的都是食物，她吐的都是膽汁，再不吃點東西，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餓暈了。

  到時候豈不是平白讓淑貴妃又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