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啊，給你個巴結討好我的機會要不要？」

  太醫院。

  忙碌的一天，一把老骨頭都快散架的王院使看著笑眯眯的淑妃娘娘，嚇得心肝都顫了顫。

  再也不是之前了，以前他覺得一個伺候帶太子殿下的小婢女，指不定走了什麼狗屎運，陰差陽錯救了太子殿下。

  有什麼可傲的？

  指不定就是用了一個偏方。

  醫術都不一定會。

  可現在無論身份上，還是醫術上，王院使在面對書禾的時候都已經抬不起頭了。

  他這會兒正在準備，不行就告老還鄉，反正有這位在太醫院，他這個院使也沒有什麼權利，還不如走的體面些。

  沒想到，居然就在他下定決心的時候，淑妃居然找上來了。

  仔細斟酌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問：「機會嘛，當然是想要的，微臣當初得罪了娘娘，一直想要緩和關係，也想跟著娘娘您多學點本事。」

  「卻也知道，醫術也不是隨便傳的……」

  「行了。」書禾打斷他的話：「願意就行，來來來，你是太醫院的院使，想不想太醫院在你的手裡發揚光大？」

  「怎，怎麼發揚光大？」

  「皇上給了太醫院兩千兩銀子……」

  「這麼多！」王院使都驚得站了起來，他當院使好些年了，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錢？

  「多什麼多，根本不夠用。」

  「這還不夠用啊！」王院使覺得莫非自己真是老了，現如今世道變了，兩千兩都不夠用了？

  「一驚一乍的，來，我給你算筆帳。」

  「娘娘請說。」王院使面上恭敬，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兩千兩啊，哪怕貪污了一千兩，剩下的也夠花好幾年了！

  怎麼著也不至於不夠用啊！

  他倒要看看，淑妃打算把這筆銀子怎麼支配。

  「太醫院現在主要是為皇室看病吧？」

  「不錯。」王院使能坐上這個位置也不是白當的：「雖然也為民間百姓看病，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去的。」

  「得出現災情嚴重，瘟疫肆虐等重大情況，太醫院才會指派太醫過去。」

  「另外，隔一段時間，也會讓一些太醫到民間坐診，主要目的還是指點一下民間郎中。」

  「但主要的職責還是為皇室看病。」

  指點個屁，書禾心裡葉門清，說是去指點民間郎中，實際上就是公費遊玩。

  領著朝廷的俸祿，擔著指點的名頭去了，人家得好生招待，再拿一筆銀子回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每當有這個任務的時候，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搶著去，要不然誰願意吃力不討好。

  不過現在還不是整頓的時候，總共就這麼幾個兵，要是這個時候整頓，她不成光杆司令了。

  「所以說，你這個太醫院院使只是個五品官。」書禾用嘲諷的語氣，故意讓王院使不舒服。

  果然，當慣了太醫院老大，如今被人嘲諷，哪怕面對的是淑妃娘娘，王院使心裡也是不得勁兒。

  「娘娘，這開國以來，太醫院院使都是正五品的官，微臣這已經做到頭了。」

  言下之意，不是我沒本事，是官位就到頂了。

  「那還不是因為太醫院沒讓朝廷重視，你看，你們只服務於皇室，與江山無用啊，所以，動不動就被賜死，抄家滅族，反正弄死一個，有的是人被選進太醫院，多你們一個不多，少你們一個也不少。」

  「……」王院使沉默，說的好有道理。

  「可是朝廷規定，太醫院院使，正五品就到頭了。」

  書禾：「因為不重要，當然給一個五品官就到頭了，那如果是天下百姓、皇室成員都離不開你們呢？」

  「就你管著手底下那幾個太醫，你還想要多大的官？」

  「可如果你手底下管著幾萬太醫呢？若天下百姓都受你恩惠呢？」

  「朝廷會只給一個五品官把你打發了嗎？」

  王院使一愣，對呀，手底下沒人，又沒什麼權利，太醫說得好聽是官員，其實跟後宮的太監宮女差別不大，都是服務於皇室的。

  遇到落魄的主子可能會給幾分顏面，畢竟他們請到的太醫就那幾個，為著自己的身子健康著想，也輕易不會得罪太醫。

  可遇到那些得寵，家世了得的嬪妃主子，人家有的是辦法請到神醫，有的是辦法換一個太醫來看，因此根本不把太醫當人看的。

  甚至比不上身旁伺候的太監。

  要說他們這群太醫心裡沒氣是不可能的，可以往也沒有什麼辦法。

  進太醫院的機會，也是想盡的辦法，擠破了頭才進來的，誰捨得輕易放棄，捨得離開？

  「娘娘您就直說吧，您有什麼辦法讓微臣更進一步，只要您願意重用微臣，以後微臣唯娘娘馬首是瞻。」

  「您讓微臣往西，微臣絕不往東，您讓微臣抓雞，微臣絕不逮狗。」

  書禾覷了他一眼，沒看出來呀，一把年紀的老王，雖然還是個老頑童的性格，平時裝的挺好啊。

  可能也察覺到自己暴露了本性，王院使正了正帽子，理了理衣冠，深深的對書禾一拜：「還請淑妃娘娘指點。」

  「好說。想要更進一步打破現有的規則，那得拿出實力來，得讓皇上看到你的價值。」

  「要不然朝廷憑什麼給你提升官位，多發俸祿，加官進爵？」

  「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你的醫術有待加強。」

  「娘娘說的有道理。」這一點，王院使其實已經認識到了。

  所以這些天一把老骨頭了，他也沒有閒著，而是親自上手和底下的醫生太醫們，一起給普通百姓，甚至宮裡的宮女太監種痘。

  遇到一看就面色不佳的，還會幫他們診斷清楚病症，開一個方子。

  書禾說的但凡有關醫術，他也聽得極為認真，不就是想長本事。

  可是本事不是那麼好長的。

  「娘娘，說來慚愧，微臣之前自視甚高，現在跟娘娘您比起來，倒是顯得有些沽名釣譽。」

  「可微臣把太醫院的藏書，家師的本事，能學的都學了，書都快翻爛了，吃透了。」

  書禾瞭然：「你若是真能為我所用，我可以教你。」

  「當真？」

  「自然是真的。」

  「多謝娘娘不計前嫌，寬宏大量。」

  「起來吧，之前乾清宮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別再提了。」

  「是是是。」王院使萬萬沒想過，兩人之前鬧的雖算不上仇恨，但也頗有些不愉快。

  淑妃娘娘居然還能如此不計前嫌的傳授醫術。

  若之前書禾來到太醫院奪了他的權，還讓他有些不舒服，那現在這一點不舒服也隨之消散。

  書禾繼續說道：「除了提升醫術之外，那就是要讓自己變得更有用。」

  「怎麼變得更有用？」

  「顯而易見，就是不只為皇家服務，也要讓百姓離不開，皇室有權、身份尊貴沒錯，可天下百姓人數眾多，這才是根本。」

  「娘娘言之有理，一個百姓或許身份卑微，可如果是所有百姓的話，那就是民心所向……」

  書禾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民心所向，你就離死不遠了。」

  王院使一愣，仔細一想，驚出一身冷汗：「娘娘提醒的是，是微臣口誤，糊塗了。」

  王院使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皇帝都做不到讓所有百姓民心所向。

  他一個太醫，先不說做不做得到，但凡動了這個心思，那就離死不遠了。

  書禾嘆氣：「我的意思，是讓百姓離不開太醫院，不是讓百姓記住你這個人。」

  「而是離不開太醫院這個部門，你不能讓所有百姓都奉你為神明。」

  「而是要讓太醫院走出更多的神醫，讓這些神醫為百姓解決病痛，讓百姓有病可醫。」

  「屆時，你作為太醫院的院使，底下有那麼多神醫，不是你親手教導，就是你提拔上來的，哪怕很多百姓不知道你。」

  「可你培養出那麼多的神醫，總有會感恩的。」

  「皇上也會看在眼裡，到時候，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

  「切記，別想著讓所有人都記住你一個人的好，更不要妄圖跟皇家爭奪民心。」

  「如果你夠聰明的話，就應該把這個名聲，主動讓給皇上，懂我的意思嗎？」

  王院使能爬到這個位置，自然不是愚蠢的人：「微臣多謝娘娘指點，微臣明白了。」

  「皇上憐惜百姓有病無處無可醫，所以讓戶部撥款，大力扶持太醫院，微臣作為太醫院院使，自當盡心盡力完成皇上之願，解決百姓病痛，培養醫術傳人，伺候好皇室成員。」

  「這就對了嘛。」這就是書禾找王院使的原因。

  李之同雖然也不錯，但對方更願意研究疑難雜症。

  對於官場上的各種道道，並不是太懂。

  像李之同這樣的人，在醫術上會有很高深的成就，但就目前來說，掌管太醫院還是差了點兒。

  書禾也沒多少時間等他，所以就暫時找上了王院使，反正兩人年紀差距挺大，等王院使退休了，李之同要幹得好，再讓他來接手也可以。

  「來，咱們來回到銀子的問題。」

  「娘娘請說。」

  「老王啊，兩千兩銀子是不少，可咱們要解決的問題也多，以後太醫院這邊的俸祿，現有的人，還是朝廷發，但多招進來的人，按皇上的意思，就得咱們自己發俸祿了。」

  這些人朝廷暫時都不承認，其實就是太醫院這邊自己招的臨時工。

  「這個可以。」王院使對此並不感到奇怪。

  醫術如何都不知道，朝廷當然不會承認。

  就這兩千兩，可能都是靠淑妃娘娘吹枕頭風拿下的。

  否則戶部那邊的錢可不好摳出來，有些事皇上開口了都不一定能拿到銀子。

  畢竟其他大臣也會反對。

  書禾：「人少了不管用，人多了也是極大的一筆開支。」

  「另外現在的百姓為什麼看不起病，就是因為窮，他們的貧窮是各方面原因造成的，比如沒房沒地，比如賣身為奴，或者逃荒來的，也可能是家裡孩子多，打仗原因造成的……」

  「但不管怎麼樣，這個貧窮咱們暫時解決不了，但解決不了他們的貧窮，還要讓他們看得起病。」

  「這就需要把郎中的看診錢，和藥材的錢都降到最低。」

  王院使聽完，揪著小鬍子琢磨了一會兒，苦惱：「娘娘所說的最低是多少？」

  「據微臣所知，京中普通人家看病，以傷寒為例。」

  「至少三濟才可痊癒，銀子一兩齣頭。」

  「很多偏遠地區的百姓絕對是看不起的，也只能忍忍，扛過去，自個兒就痊癒了，扛不過去，那就挖個坑埋了。」

  「而這一兩銀子，除去診費之外，著實不算貴。」

  「治療傷寒的方劑，哪怕用最便宜的四逆湯，當歸價高，減了劑量效果就會大大減弱，不減劑量，三劑一起拿，那就要六百文左右。」

  「也就是說，哪怕郎中不收診費，一次傷寒，六百文就是最低價了。」

  「這還是藥堂沒賺錢的情況下，實際上，郎中不收錢如何生存？藥堂不賺錢如何開得下去？」

  「因此，往往看一次病，需要出到一兩銀子之上，偏遠地區藥材運輸困難，價格甚至還要更高。」

  「而若是用更貴一點的溫經湯，那二兩銀子都未必夠。」

  這番話說的，書禾更加覺得自己找對人了。

  這老頭在官場廝混已久，對於各地的藥價、看病需求都很清楚，說明也不是白拿俸祿混日子。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能降多低降多低，如果能免費看病那更好。」

  「免費看病？」王院使愣了一下，斟酌了好一會兒，直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也知道很困難，我只是說咱們朝著免費看病這個方向努力，能降多低降多低。」

  「而除了咱們自己用太醫院的太醫去培養新的太醫之外，要做到這一點就是要把藥材的價格壓下來，所以我打算自己種藥材。」

  「自己種？」王院使愣了一下，他沒想過這個事兒。

  書禾對種藥材的事情，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對，自己種，現如今各大藥房的藥材，包括太醫院的，幾乎都是山上採摘的。」

  「可有些藥材之所以很貴，就是因為野生的稀缺，還有就是有的季節根本沒有。」

  「而有的地方哪怕山上有藥，百姓們也不認識，不會采來賣。」

  「再加上他們即便認識，采了也只能賣給當地的藥房，那些鋪子的老闆收藥材全憑良心，價格壓的極低。」

  「還有許多的問題，比如百姓們對於藥材只是認識，並不會處理，經過他們的糟蹋之後，藥效減輕了許多。」

  「價格賣不上不說，關鍵咱們拿來藥效也不好。」

  「藥效不好，跟正常的藥材之間在劑量上就要做出調整，可很多的太醫或者普通郎中根本分辨不出來。」

  「不能根據藥材的好壞調整劑量，導致方子的效果大打折扣。」

  「所以我決定，咱們自己種，這樣能解決剛才我說的所有問題，還能給種藥材的百姓謀一份活計做，也能為他們增加收入。」

  「互利互惠的事，但這樣一來兩千兩銀子絕對不夠用。」

  「那娘娘您是……想讓微臣也出點？」王院使掰著手指頭，盤算自己有多少家底。

  嗯，得給家中小子留點。

  給三個女兒的嫁妝留下。

  再留點家用……

  這麼一算，王院使老臉一紅，他居然一點都拿不出來。

  「……娘娘，微臣實在囊中羞澀……」

  書禾輕笑：「沒讓你出錢，我的意思是，咱們得把這兩千兩當成下蛋的母雞，咱們得錢生錢，自己想辦法解決資金需求。」

  「要不然等這兩千兩花完了，再找朝廷要，別說皇上會不會同意，戶部那一邊肯定是不同意的。」

  「你娘娘您請說，微臣雖然不善商道，但也有幾個以此為生的老夥計。」

  「那更好。」書禾一拍桌子，激動的：「你聽我說，立馬聯繫這幾個商人，從明天開始，咱們賣壯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