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珍捂住了自己的臉,從手指縫裡悄悄觀察小白與小一鵝毛大戰,他驚奇地伸長了脖子:「小一與小白是在造小鵝嗎?哇,原來能孵出小鵝的蛋是這樣來的?」
這傻孩子咋咋呼呼的聲音傳得周圍人都聽見了,那定是也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任誰都能聽見曹珍看見新鮮事物的好奇與興奮叫聲。
這時候太子殿下還來火上澆油:「什麼什麼,造小鵝,它們是在給鵝蛋受精嗎,那以後咱們不是就可以孵小白與小一的鵝寶寶了?孤要當鵝爺爺啦?!」
胤礽只看見兩團白白的糊糊糾纏在一起,他很遺憾自己沒能看清小白與小一是怎麼玩的,心裡還暗暗向小美抱怨。
胤礽:為什麼連造小鵝都不讓孤看呢?造小鵝也不血腥啊!明明阿珍就看見了。
那語氣,就像是在埋怨家長太嚴格,明明別的孩子都看見了,就他看不見,好傷心,他也好好奇鵝鵝們是怎麼造能孵小鵝的鵝蛋的。
【……】
白虎小美背過身去,自閉地面對著樹木。
它艱難地說道。
【鵝片,少兒不宜。】
胤礽還湊近了一些,主人的靠近令小一驚飛起來,小白髮出了嘎嘎地叫聲,像是在挽留小一。
什麼都沒看見,胤礽好遺憾:「哎?小一怎麼逃跑了?」
「殿下,」曹珍哆哆嗦嗦地向胤礽伸出挽留的手,害怕卻又義無反顧地對胤礽嚎道:「皇上來了,殿下!」
說完這一句,他就麻溜地滾到了宮人堆中,與徐嬤嬤等人跪在一起,等候皇上的斥責。
比起可能受罰的宮人,胤礽才是最慘的那個。
他感覺到頭頂冒出了一片陰影,心頭撲通撲通狂跳,立即邁開小腿撒腿就想要溜。他的後衣領被康熙從身後揪住了,小短腿在地上滑了兩腳根本就沒有挪位置。
毓慶宮中的宮人們見帝王黑著臉,心中暗暗著急。
康熙強忍著怒意:「你還想逃?」
胤礽縮了縮脖子,轉過身抱住了帝王的胳膊,笑道:「不逃不逃,兒臣見到汗阿瑪為什麼要逃跑呢?」
「是啊,為什麼要逃跑呢,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嗎?」康熙冷笑一聲,毓慶宮宮人們就這樣眼看著兩個孩子圍觀兩鵝辦事之事令帝王暴怒,孩子們什麼都不懂,他們也什麼都不懂嗎?
「是誰將兩隻鵝帶給太子的?」
帝王怒問。
宮人們小心翼翼答道:「是殿下命奴才們將小白接來。」
沒人會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還被兩個孩子給撞見了。
帝王冷著臉一問,宮人們只能老實交代。
小一是公鵝,本就總是盯著十七屁股後面追,十七矜持優雅,根本不理它。
小白是母鵝,剛從宮外來的,兩隻鵝各自有需求,禽獸之間哪有什麼顧忌,這就光天化日給湊合上了。
會將小白接過來,也是太子念在曹珍晚上做噩夢,讓小白累陪伴他的。
康熙冷哼道:「這麼說來還是巧合了?」
從玉柱到大宮女錦繡,再到胤礽身邊的嬤嬤們全都吃了掛落,至於重傷初愈的曹珍,帝王輕飄飄地放過了,轉而將矛頭對準了滿臉無辜的胤礽,扛起這不省心的兒子就往屋裡走。
康熙下令命所有人都不准進屋子,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越大越不像話的兒子。
胤礽逃不掉,只能硬著頭皮頂汗阿瑪責備的視線,委屈巴巴地解釋道:「兒臣什麼都沒看見。」
「朕都親眼看見了你還嘴硬!剛才是誰那麼興奮的?」
自從發現揍孩子沒用後,康熙就很少揍胤礽小屁股了,這一回是真氣狠了,對著他嫩嫩的屁臀就是一頓父愛如山的問候。
太子殿下嚎啕大哭聲從屋子裡都傳到了外邊,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又在揍孩子了,這一回沒人敢腹誹,想想帝王那滔天的怒火,一個個老老實實地等候在屋外。
白虎小美蹲在胤礽身邊,大聲保證。
【小美保護小朋友不被家暴!】
有了小美這一句,胤礽嚎聲更響亮了,配合著父親用心良苦的問候,讓汗阿瑪感受到揍孩子的成就感。
胤礽潛意識裡知道:現在揍越狠,之後汗阿瑪就越捨不得孤,要讓汗阿瑪揍完了後悔,孤得哭地更慘一些。
於是儘管不疼,胤礽硬是擠下了兩滴眼淚。
沒有人去救胤礽,這一頓噼里啪啦的揍一直持續到康熙自己覺得手酸。
良久以後帝王甩了甩酸痛的胳膊,看看自己通紅的巴掌,暗暗奇怪今日這揍孩子的手感不對勁。要不是這手感,他也不至於將手給揍紅了。
但孩子哭得嗓子都啞了,讓帝王有些擔心揍壞了他小屁股,暗暗後悔自己是不是下手過重了?
「保成,你是朕寄予厚望的繼承人,朕相信你應該知道什麼事是應該做的,什麼事是不應該去做的。你受到仙獸選中,本性高德,如今竟對這樣低俗的事物感興趣,究竟是朕的教育方式錯了,還是誰影響壞了你,竟讓朕本性高潔的孩子接觸到這些髒污事?」無論是傳聞中殘忍的京城南郊外莊子,還是這次的大白鵝事件,都令康熙感覺有些事漸漸超脫了他的掌控。
他最滿意的繼承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正在被影響壞,有人在企圖染黑這個高潔的孩子,這怎能不令康熙感覺到憤怒?
世間髒污之事有許多,康熙是既希望胤礽能成長為冷靜獨立的大人,又捨不得他接觸那些會污了他眼睛的東西。
帝王的想法矛盾,作為父親對兒子的愛護,作為帝王對繼承人的期望促使他做出放任索額圖教導胤礽接觸那些陰暗面的事,心裡又在怨索額圖帶壞了自己兒子。
在沒有看胤礽的日記以前,康熙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看過以後他又覺得:其實索額圖還是不錯的,他教了保成正確的事。
索額圖的嫌疑被排除了,那麼還有誰會帶壞太子呢?康熙百思不得其解:總不可能是朕的保成自己變壞。
康熙將胤礽拉起來,哭不動的胤礽哽咽著一抽一抽,啞著嗓子道:「兒臣沒有嘴硬,兒臣真的看不見,吳氏殺人兒臣看不見,鵝鵝們在一起做什麼了,兒臣也看不見。」
他說得好不委屈,控訴小美不讓他看鵝鵝們,說著說著,還真情實感紅了眼眶。
帝王面露驚訝之色:「你看不見,什麼意思?」
「嗚嗚嗚,它說兒臣還是小孩子,只有大人才能看的東西兒臣看不見,全都是模糊的,就像杜太師不帶眼鏡看東西一樣,」胤礽真哭出了眼淚,鼻子也跟著紅了,比起淚流滿面的狼狽,他現在更想拿塊帕子擰鼻涕,他視線渴望,隨著康熙的衣擺晃動。
所以,因為有仙獸的關係,康熙所以為的那些髒污事根本都入不得胤礽的眼?就連血腥殺人他都看不見嗎?
帝王皺了皺眉,之前還為胤礽過早接觸這些不高興,這下又擔憂上了。
見不得血腥,見不得污濁,這可不是好事。
仙獸無法容忍這些,是否會影響到保成日後也變成個聖人?
大清的繼承人可不能天真無邪,心慈手軟啊!
白澤是選擇仁君的仙獸,本質上仍是代表著帝王權力,它不是那種見不得血腥的仙獸才是。
康熙在知道選擇了胤礽的是仙獸白澤後,還去查閱過自古以來對白澤的傳聞。
他問道:「仙獸如今可在這兒?」
胤礽點了點頭,去瞧被點名後昂首挺胸的小美。
康熙不說話了。
罷了,既然仙獸在此,那這些會得罪仙獸的話還是別說出口的好。
他現在要教育的是兩個孩子,無論是保成還是仙獸,都還小,得好好影響著,哪一個都不能歪。
康熙嚴厲問他:「既然仙獸在此,那麼為何它會任你去接觸朝臣去京城南郊弄那樣一個莊子?!你可知道如今前朝對南郊外的莊子議論紛紛,都道那是個慘絕人寰的地方,裡面有一些什麼你都知道嗎?」
「知道,為什麼它要阻止兒臣?兒臣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胤礽捂住自己被揍的屁股,高聲道:「南郊外的都是大夫與仵作,兒臣讓人研究『基礎解剖』呢!仵作熟悉了解剖更加能夠配合查案,大夫會了解剖能更好地理解人體,給人治病,這樣不好嗎?」
康熙才不信:「他們研究的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難道他們還將你與仙獸都蒙在谷里了?!」
「研究的是那個地方啊,」胤礽背著雙手碎碎念起來:「好吧,汗阿瑪都這麼問了,那兒臣就實話實說了,兒臣是因為阿珍得了隱秘的毛病,派人先緊著隱疾方面的解剖基礎研究著,那兒的大夫有好幾個都是善於醫治隱疾的。」
「前幾日有個叫做佟國綱的大官就偷偷來找大夫治隱疾了,大清得隱疾的男人可不少,尤其是咱們滿人喜好騎馬,這一騎馬,不就容易弄壞隱蔽的地方。可是自古以來人們因為避諱這些,一直都很少有人願意研究這些,也就造成了治療隱疾的醫術止步不前,可是這才是人們真正需要的醫術啊!」
男人需要治療不育,女人需要治療不孕,胤礽會發起這件事是為了曹珍,但並不是治療好曹珍的疾病就結束了,日後這「不孕不育研究室」必定會開發更多研究。
「阿珍得了這樣的疾病,小美說可以在他長大前做手術解決這個隱患,可放眼大清,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做手術』,就連太醫院裡會治隱疾的院判都是只用中藥、針灸這些方法來治療,汗阿瑪,大清現在治不孕不育的這一塊是個巨大的空缺!」
胤礽據理力爭,想要說服康熙,這些冠冕堂皇的官話早就在康熙第一次問他的時候,胤礽就在肚子裡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再經過小美的點撥潤色,現在康熙一問,他立即就將場面話給說順了。
「汗阿瑪,生下來的孩子不健康,孩子過於早夭也與『不孕不育』有莫大的關係,若是能研究出這些,這是功在千秋的大好事!」
胤礽滔滔不絕講著,而康熙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帝王面無表情的時候特別唬人,任誰看了都會心中忐忑。
直覺在告訴胤礽,汗阿瑪並沒有生氣,他既然不生氣,那胤礽就更加膽大地說起了自己未來的計劃。
什麼三個月目標,一年目標,三年目標,五年目標……爭取在十年內將「不孕不育」的大部分問題解決,培養出一大批能夠治療這些隱疾的大夫。
「汗阿瑪,這不是小事,也不是玩鬧,這事關全大清上至皇親國戚與朝臣,下至黎民百姓男人們的人生大事,做這事的官員日後必定青史留名的!」
康熙鎮定冷漠的表情徹底裂開了。
他臉色就像是調色盤一樣好看,冷靜自持的帝王有史以來第一次用顫聲連連追問胤礽:「朕給你機會接觸朝臣,你就用來搞這個了?佟國綱抱恙在家,竟是來南郊外治隱疾?他可知道那地方是你鬧出來的?你們給他做了那『手術』?治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