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親王斷然拒絕了索額圖「無禮」的要求,強硬道:「皇陵乃先人安眠之地,豈能喧譁?動物之與人,在於其能否自製,索相說鵝不會亂叫,它就真的能安靜?」
為了配合恭親王說的,小一對著恭親王「嘎嘎」叫了兩句。
當場被打臉的感覺可不好,索額圖的臉色頓時就有幾分僵硬。
胤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抬起腦袋對恭親王道:「皇叔,小一是在說『能的』。」
恭親王沉默下來,以全新的眼光來看小太子。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太子是個會說胡話的孩子?
小太子來到陵寢後的祭奠過程中進退有度,禮儀規範,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儲君的穩重,恭親王剛開始對胤礽的印象非常好,這會兒被胤礽胡言亂語一說,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
恭親王語氣不善道:「太子殿下還能聽懂鵝在說什麼?」
胤礽為難道:「侄兒聽不懂鵝語,但是小一想要表達的意思,侄兒能感覺到。」
他可不知道鵝在說什麼,那就是一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罷了,一點證據都沒有,也難怪皇叔不相信了。
胤礽拍胸脯保證道:「小一它不會亂叫的,十七也是,對不對十七?」
小天鵝發出了細聲細氣的叫聲:「嘎!」
恭親王的神色中不由帶上了遲疑,太子與鵝之間的互動太奇妙了,讓人感覺這鵝似乎真的有靈性。
胤礽:「十七你會不會亂叫?」
天鵝搖頭。
「那你想不想跟著阿瑪去拜見瑪嬤呢?」
天鵝興奮地撲扇翅膀:「嘎嘎!」
恭親王與索額圖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胤礽認真地對著兩隻小鵝道:「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可以再說話了。」
兩隻小鵝果真齊刷刷閉上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胤礽再次可憐巴巴地問恭親王:「皇叔,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嗎?它們真的很想看看瑪嬤。」
恭親王:「……」
百聞不如一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太子殿下果真如傳聞中這樣,身懷異相,得天所授。
民間傳聞並非誇大,他原以為這一切都是皇上派人刻意傳揚,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恭親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碰胤礽懷中的十七:「它真的,不會發出聲音?」
十七溫順地閉上眼睛,屬於天鵝的脖子已經發育出了修長的弧度,它是一隻母天鵝,身上的毛潔白又光滑,顯然被照顧地很好。
恭親王直起腰,收回手,他果真有些猶豫了,但仍然想要拒絕這樣匪夷所思的請求。
「殿下,鵝會隨意排泄,若是帶過去污濁了陵寢就不好了,您也不想讓小鵝的排泄之物污了娘娘吧?」
恭親王指著索額圖素淨衣裳上明顯的痕跡,以此為藉口。
胤礽眼睛一亮,忙道:「侄兒這就讓人去給小一與十七帶上鵝尿布!」
人能有尿布,鵝當然也會有尿布了,自從做了阿瑪以後,胤礽什麼都備用齊全了。
他請恭親王等候一下,命人將嬤嬤給小一與十七縫製的尿布帶來,給兩隻小鵝清潔後帶上尿布。
小一不喜歡帶尿布的感覺,那尿布從後面兜住它的鵝屁股,從翅膀底下繞到胸前綁成個蝴蝶結,它扭過頭用鵝嘴盯著屁股後面的尿布一陣猛戳。
胤礽拍拍它的腦袋,像訓斥兒子似的訓斥它:「乖一點,要是不帶尿布,就見不到你的瑪嬤了。」
小一果真安靜了下來,委屈兮兮的搖著無情的內八字,蹭到索額圖身邊等著他抱起自己。
自始至終,小一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十七則更加逆來順受一些,胤礽給它什麼它都乖乖穿上。
待索額圖也去換好一身乾淨的衣裳,恭親王被胤礽的動作操作給弄懵了。
「鵝,還能有尿布……」
這兩隻鵝怕不是成精了吧?!
恭親王沒了藉口,而索額圖為了小太子,趁機對恭親王說道:「王爺也看到了殿下與小鵝們的決心,況且禮儀舊制都沒有規定陵寢之中不能帶動物,前朝還有皇帝讓貓兒陪葬呢!今日殿下帶小鵝來給皇后娘娘解悶,您當真要將太子殿下攔截在外,不讓他盡這一份孝心嗎?」
恭親王暗暗記下了索額圖一筆帳,終是答應了胤礽的請求,他尤還不放心,對胤礽道:「還請殿下讓皇叔陪同前去。」
只要恭親王答應,他跟不跟都行,胤礽就是想要讓額娘看看他的「兒子和女兒」保佑他們一家子健康平安,快樂長壽。
太子得償所願,而小鵝們果真如太子所說的那樣乖巧,似乎沒有出現差錯的樣子。
恭親王心有不安,唯恐讓別人知道了他帶太子殿下、索相與兩隻鵝逛先皇后陵寢之事。
他不由暗暗後悔。
若不答應,待上奏一份彈劾就能令皇上好好懲治索相。
而今他不僅答應,還陪同一起進來,這份彈劾奏摺若是傳遞上去,那是不打自招!
皇上不僅會懲治索相,還會懲罰他。
胤礽給赫舍里皇后上香,又將紙遞給了十七與小一。
令人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太子殿下指著燒盆對它們招招手:「這裡這裡!」
兩隻小鵝叼著那紙錢就往這兒跑來,紛紛將紙錢丟入了燃燒著的火堆之中。
恭親王渾身一怔,驚地眼眸瞪老大。
太子,果真身懷異相,皇上的宣揚不僅沒有誇大,反而還掩蓋了部分事情真相。
小太子他還能驅使獸啊!
兩隻鵝好奇地伸長脖子左顧右看,胤礽將它們放在地上,它們揮舞著翅膀東走走,西走走。
索額圖也驚到了:「殿下當真能與鵝溝通?」
胤礽一臉茫然:「孤不能與鵝溝通過。」
「可是小一與十七,它們聽您的話。」
「它們為什麼不能聽孤的話?」胤礽茫然反問道:「它們是孤的兒子和女兒,孤聽汗阿瑪的話,所以它們也聽孤的話。」
索額圖有點擔心他分不清人與動物,提醒道:「殿下,它們是鵝。」
「孤知道它們是鵝,可是它們是孤孵出來的,也算是半個兒子與女兒了,」胤礽道:「若是養的好,公的大白鵝最久能夠活到四十幾歲,像十七這樣的天鵝,能活到九十歲呢!」
胤礽自己都不確定能不能活的比鵝久,九十歲啊!那是多麼長壽的人,是老壽星了。
對比一下只活了兩年就壽終的舒克,活了幾個月就胖死的貝塔,也許只能活十幾年的湯姆,果然還是鵝長命。
至於傑瑞?它已經是一隻老年鼠了,它蒼老地連輪子都跑不動了,每天吃吃喝喝地在籠子裡養老,這一次出門胤礽沒有帶上它,而是讓毓慶宮的太監們照顧好老年傑瑞。
太子殿下覺得小鵝們聽他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一點都不為這其中動物與人的溝通而感到奇怪。
「孤不會說鵝話,也聽不懂人話,小鵝們也是這樣,既不會說,也聽不懂,」胤礽見他們誤會,忙解釋道。
至於為什麼它們能順著胤礽的意思表現那麼乖巧,胤礽也說不清,那就是一種玄乎乎的感覺。
恭親王恍然大悟:「也許這就是殿下的天賦了。」
胤礽察覺到皇叔對他的態度變了。
他一臉茫然地被皇叔帶到了先帝所睡的孝陵,皇叔再次要求他給先帝上一柱香,而後對先帝的陵寢磕了兩個響頭,激動地告訴先帝大清多了以為「得天所授」的太子,請求先帝保佑太子順利長大繼承皇位,大清永昌!
等等,怎麼又變成保佑他繼承皇位了?!
胤礽目瞪口呆。
「那個,皇叔……」
「殿下,今日在皇考陵寢前,皇叔摸著自己對皇考的一片孝心,對大清的忠誠之心來告訴你,你一定要繼承皇兄的位置,」恭親王一臉嚴肅告訴胤礽:「否則,以殿下目前的名聲,還有您身上的異樣,沒有任何人能夠容忍!」
【!
【小朋友,小美建議您立即打斷您皇叔伯的話,否則讓別人聽去了,您或許沒有事,現在對您好感度奇高的皇叔伯卻會受到您爸爸的猜疑。】恭親王:「太子殿下,人走的越高,則摔的越慘,那最上面的台階,太過遙遠,而您距離它比任何人都近,皇上在那台階之上,對您滿懷期待,您千萬不能令他失望,千萬不能,否則……」皇上若對您失望,輕輕一推,您就會立即粉身碎骨。
「皇叔!」胤礽忙打斷了恭親王的話:「『得天所授』是汗阿瑪宣揚的幌子,那都是虛的,您別當真,侄兒與尋常孩童沒有什麼兩樣。」
「您的談吐與智慧,已經是最大的不同,」恭親王堅定道。
「侄兒只是,讓兩隻小鵝聽了話?」胤礽遲疑道:「皇叔您別這樣,侄兒害怕……」
現在他一聽到「繼承皇位」這四個字,就下意識地抖三抖。
他不過就是孵了鵝,小鵝們第一眼看見了他將他當做父親,所以才願意聽話。
就像三十與三三第一眼看見的是圖圖哥哥,它們會跟著圖圖哥哥屁顛顛地跑一樣的道理。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恭親王認真道:「皇叔此前還不信坊間傳聞,如今卻相信,皇上所宣揚的並非誇大。」
恭親王常寧,是先帝的庶妃陳氏所出,母親地位卑微。
他與裕親王福全不同,與皇上之間的兄弟情誼不過平平。
若說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那就是恭謙識趣。他對先帝與太皇太后的孝順,只要太皇太后還念著他,皇上就不會忘記他。
他很少叫康熙皇兄,而是以臣子之禮,叫他「皇上」。
康熙為了友愛兄弟的名聲不會對他不好,即使他納了吳應熊的女兒做小妾,那也只是暫時被懲罰似的丟來守護先帝的皇陵一段時日。
胤礽覺得自己這位皇叔不是很靠譜的樣子,不就是讓小鵝們閉嘴不叫嗎?用得著大驚小怪的嗎?
恭親王跪拜過先帝後,將胤礽送回了左峰的孝室,還意味深長地暗示索額圖:這次的事就這樣算了,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