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康熙接過那奏摺,瞥了一眼:「預防雪災?是你與王熙一同上奏的,批閱准字就行了。」

  胤礽急切道:「您就沒將這當回事。」

  「王熙是朕的臣子,」康熙道:「出什麼問題,王熙會及時糾正,朕日理萬機,這類有益處的小事內閣同意去做就行了。」

  「但是您得知道這些事,您不能什麼都不知道,就由內閣將政策推行下去,不然您分隔開議政王大臣,設立南書房做什麼?還不是為了能夠將更多的權力掌握在手中。現在兒臣批閱到自己的上奏,這問題可大了,汗阿瑪是要放兒臣獨自飛翔嗎?你快將兒臣拴好,不然兒臣會不知道往哪兒飄的。」

  康熙手指又有些發癢了,他意味深長瞥了一眼梁九功當寶貝似捧在懷中的金拂塵,看得梁九功抖三抖,將拂塵抱地更緊了。

  康熙遺憾地收回目光,對胤礽道:「這是你的上奏,沒多大問題推行下去就行了,朕給你做事的權力,你還真打算事事都來問朕?」

  胤礽臉皮可厚了,立即順杆往上爬:「兒臣是沒斷奶的娃娃,沒汗阿瑪不行,您得拴著兒臣,不然兒臣心裡沒底。」

  康熙給他那比喻說得哭笑不得,朕好端端培養出來的完美太子,怎麼就長了那樣一張嘴呢?

  真是讓他又是頭疼,又是喜愛,有時候給他氣得腦殼疼,有時候又被他感動地心暖欣慰。

  令太子批閱到自己的奏摺,這事兒可大可小,康熙嚴肅盯著胤礽面前那堆奏摺,深思:究竟是有人故意為之,還是下屬們出了差錯?

  帝王心裡警了醒,又安撫胤礽:「你總有一天要長大……」

  「您別想將兒臣拋棄掉,兒臣要是成了野生的小馬駒,會瞎跑蹦躂,連方向都拿捏不准。小馬過河還要老馬帶著呢,您不帶著,兒臣就撒手不干啦!」

  康熙擰緊眉頭,胤礽依賴他,這讓老父親感覺到一絲欣慰,欣慰沒半刻,又給他那張嘴給氣著了。

  倒不是被胤礽那句撒手不幹了弄得發怒,而是為那句「老馬」而氣笑了:「照你這麼說,朕是一匹不負責任的老馬?」

  胤礽忙一收話題,笑著將剛才說錯的話含糊過去:「不是啊,兒臣可不是這意思,汗阿瑪不要曲解誤會了,兒臣是說,您是指引兒臣的明燈,是黑夜中最閃亮的星星……」

  「行了行了,繼續批奏摺,」康熙可不吃這一套恭維,他邊寫著手中的披紅,邊對胤礽道:「預防雪災這事朕知道了,推行下去倒是正應了景,今年天氣是比往年冷了些,趁早做準備也好,你看看欽天監那兒的上奏。」

  欽天監負責觀測氣象,這份上奏還是南懷仁來奏的,其中說道:今年雪尤其多,以現在的趨勢恐怕還要下好幾天,還請皇上及各部大臣們做好防災賑災準備。

  胤礽點了點頭:「自從南師傅將藩外觀測氣象之法帶入欽天監,可比以前測算地準確多了。」

  康熙自繼位後的二十年裡,總計遭遇過五次巨大的雪災、凍災,災難造成的人員傷亡之重,損害國家糧食產量,使國家元氣大傷至今還歷歷在目。

  那時候大片地區發生雪災,就連路邊的樹都被凍死,被嚴寒凍死的百姓更是不計其數。

  「朕會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將你這份防災自救下達各地方,」康熙誇獎胤礽道:「災難無情,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是什麼災出現,雪災、凍災難以預防,人也對抗不了自然,但看了你寫的內容,到底能讓更多人在災難來臨時知道該怎樣應對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這本冊子應當刊印發行給各地方官,命他們好好看看該如何組織營救當地百姓,如何抗災。」

  「希望現在去傳達這些時間還來得及。」

  提起天災,康熙心情沉重,朝廷每一次對抗天災都會損失慘重,災難若是成堆出現,大清的國力也會因此而漸漸消亡。

  大雪一連下了十天,持續地越久,越是令人感到不安。帝王下達聖旨,急命各地官員學習防災救災手冊,做好救災準備,加固房屋、城牆,開放糧倉,令當地百姓囤積糧食。

  直到十天過去,大雪漸漸減弱了,開始有僱傭來的人在官道上鏟雪,等官道清理乾淨,各地方送來的奏報也到了。

  各地方下雪凍害的損失,皆在可控範圍內,沒有出現大批人凍死,也沒有發生山體雪崩、房屋大片倒塌的情況,個別傷亡對比起前幾年來算不得災。

  康熙舒展了眉頭,告訴胤礽:「瑞雪兆豐年,今年開年會順利。」

  雖然下達的政令有些都白費了,但現在有了防災基礎,日後也能派上用處,災難隨時都會來,要看老天爺心情如何。

  「官府對於防災這一塊兒下了心思,百姓們並非感覺不到這微小的變化,現在可以趁著好時候宣傳一下了。」

  康熙道:「這些你看著辦,你在禮部,有什麼事兒與禮部尚書商議。保清在兵部也學的不錯,你們兄弟二人平日裡多聚一聚,聊聊在兩部學習的心得體會。」

  「還有,帥顏保到底年紀大了,別折騰他,有什麼事兒找沙澄,跟著沙澄好好學,尤其學學怎麼說話!」

  康熙覺得胤礽那張嘴還有救,他得派個知識淵博,底蘊深厚、謹慎言行的漢臣來好好治一治他!

  胤礽忙點頭,待批閱完成奏摺,他就該去禮部點卯了。

  胤礽先去找到留在上書房學習的曹珍,帶上小球一樣的曹珍往禮部去。

  禮部有滿、漢兩位尚書,滿族尚書就是太爺爺輩分的帥顏保了,也許是因為年紀太大了身體不佳,帥顏保總是請假休息在家,而將大部分事留給了侍郎額星格與吳努春來做。

  另一位禮部尚書是個漢臣,名為沙澄,胤礽既然到了禮部的底盤,就要先了解一下禮部最高的幾位官員分別是幹什麼的。

  對於汗阿瑪讓他重點跟著沙澄學說話,胤礽心生好奇,當真注意起沙大人的言行來。

  這位沙大人負責的是禮儀一塊的內容,祭祀、封妃、出行儀仗、科舉、國子監等都在他的管轄之下。

  而帥顏保負責的是外使接待,使者派遣、納貢等。

  提起沙澄此人,曹珍有印象:「他與我的祖父關係不太好,因為是同一期受到皇上重用,沙大人看不慣祖父非正統文官出身的人。」

  「沙大人是講禮的文人,」胤礽眨眨眼:「所以就有一些文人都有的通病,不過他可厲害了,我們學習四書時的那本《四書講義》就是他寫的。」

  曹珍回憶:「祖父曾言,沙澄清謹,雖然心中不滿,卻不會隨意出言傷人。」

  清謹說的可不是清廉、謹慎,而是清高、謹慎。

  又有文人的清高,卻又很懂得做人的道理,心裡有傲氣,但是不出言傷人,這就是禮部尚書沙澄。

  胤礽前幾日就與這位大忙人有了照面,今日帥顏保又身體不適派人來告假了,沙澄一個人肩挑了兩位尚書要管的事兒,忙起來的時候,尤其難以忍受下屬們出錯。

  胤礽與曹珍到的時候,正瞧見沙澄在斥責吳努春,他罵人的時候面有怒容,就像是個噴火的小老頭,罵來罵去還就那麼兩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不像話!」

  聽了一耳朵有辱斯文,曹珍擠了擠眼睛,躲在胤礽身後偷瞧。

  胤礽若有所思:原來要想罵人不帶髒字,那就用有辱斯文這個詞。

  「太子殿下來了,」沙澄怒色稍緩,先與胤礽見禮,而後放了吳努春來接待胤礽熟悉禮部事務。

  皇上派殿下來禮部不是為了讓他參觀各司的,而是為了讓殿下上手來做事。

  跟著吳努春這樣的辦事能力不佳,靠關係上來的人,殿下哪裡能學得好?

  沙澄當即對胤礽道:「殿下,今日帥顏保大人告假,您不如隨老臣來看看禮部的大致事務,老臣掌事較多,可以為您詳細講解。」

  於是,胤礽跟著沙澄又將禮部今日的大致事務都熟悉了遍,看沙澄忙到飛起之餘還費心與他講解,幾乎一個人拆成兩個人來用,胤礽對這位老臣的「活力」敬佩極了。

  這樣勤奮肯乾的社畜,難怪汗阿瑪會將他調任到禮部,從此就紮根在這兒了。帥顏保老太爺年紀大了精力不佳,可不得需要一個有活力的能臣來幹活?

  同樣是歷經兩朝的老臣,沙澄與杜立德曾關係和睦,二人之間共同話題很多,直到杜立德祈休頤養天年,沙澄仍與其保持著書信往來。

  待一圈忙活下來,沙澄便對胤礽道:「皇上讓殿下來做事,並未明示讓殿下在禮部做什麼,老臣建議殿下熟悉每一個司的職務,您不妨先從感興趣的司做起。」

  禮部有四司,分別為儀制清吏司,管儀仗、學務、科舉。

  用小美的話來說,就是「教育部」。

  又有祠祭清吏司,掌吉凶禮,祭祀活動歸他們管,妃嬪封號也是他們管。

  主客清吏司,被小美稱呼為「外交部」,接待外使,還有使者翻譯。

  精膳清吏司,管糧食、牲畜與宴席。

  還有個印鑄司,官報、法令、文書編輯發行等都歸印鑄司管。另設四譯館,裡面有各種翻譯人員,負責漢、滿以外其他民族的翻譯與外藩來使翻譯。(1)

  沙澄以為胤礽會對印鑄司更感興趣,畢竟文書發行、刊印都歸印鑄司管,太子殿下近些時日在做的事兒都與這有關。

  沒想到小太子想了想,說道:「孤想先去儀制清吏司。」

  儀制清吏司管學務,書籍審核就歸他們管,去看印刷修訂有啥用?胤礽搓搓小手,仗著身上有汗阿瑪拴著,又有沙澄看著,大膽地對儀制清吏司伸出了魔爪。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1)

  禮部下設四司,明清皆為:儀制清吏司,掌嘉禮、軍禮及管理學務、科舉考試事;祠祭清吏司,掌吉禮、凶禮事務;主客清吏司,掌賓禮及接待外賓事務;精膳清吏司,掌筵饗廩餼牲牢事務。四司之外,清設有鑄印局,掌鑄造皇帝寶印及內外官員印信。會同四譯館,掌接待各藩屬、外國貢使及翻譯等事。——禮部的職能。

  另外印鑄司的另一個名字印鑄局,局這個概念是清後期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