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還小,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會帶來多大的震動,只看周圍人的反應,就能聞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之前還與蘇嬤嬤同仇敵愾的宮女太監們臉色煞白,人群就像是潮水湧來,跪下一地,徐嬤嬤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問胤礽:「殿下為什麼要這麼說?您可不能這麼說啊!」
「是嬤嬤說,孤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現在孤要圖圖哥哥,所以孤不做太子了,就能與圖圖哥哥玩了,」胤礽將圖圖哥哥拽在手中,不怕圖圖哥哥逃跑。
哦對,之前的教訓,已經讓他知道耍賴這件事,對待汗阿瑪沒用,但是對嬤嬤們最有用了。
既然做太子不能玩,不能有額娘,還要做汗阿瑪的繼承人,以後像汗阿瑪那樣辛辛苦苦給大清「修房子」,那他還不如不做太子呢!
徐嬤嬤懊悔不迭,她躬著身軟言相求,淚流滿面:「是嬤嬤誤會了大阿哥,是嬤嬤們自作主張,小主子只管懲罰嬤嬤就好,可別說那些氣話,別傷著您自己啊!」
宮女太監們驚慌失措地請求太子殿下收回成命,而胤礽看向了大家都看不見的白虎小美,眼睛星光閃閃。
小美,孤在努力不做皇帝哦!
【可是小朋友現在這個時機說出來,恐怕會適得其反呢!】
【根據小美分析,大家可能會因為小朋友年紀太小,以為你是在「說氣話」、「說任性話」。】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胤礽年紀太小的關係。
大阿哥胤禔陷入了深思中,盯著拽著自己的小糰子,他感到受寵若驚,又有些不可思議。
包子弟弟,為了他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你就那麼喜歡爺?」
胤礽茫然抬頭看看他,再看看地上的宮女太監們,不說話。
手裡拽著的是正得孩子寵幸的哥哥,地上跪著的是記不住名字的奴僕,選誰一目了然咯!
「你根本就不知道太子之位意味著什麼,現在找汗阿瑪說這些,你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嗎?」
胤禔捏了捏他肉嘟嘟的爪子,一臉嚴肅道:「罷了罷了,且不可將這樣的任性話對汗阿瑪說。看在你一片真心待爺的份上,爺也把話給說清楚,說明白了。別管那些奴才們怎麼說,你與爺一樣,都是汗阿瑪的兒子,咱們是皇子,是兄弟。今日你能為了和爺好連太子都不想當,這份心意爺領了,以後有什麼事兒,爺罩著你!但這話,你不能對汗阿瑪說。」
胤禔冷颼颼的目光又瞥向他自己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都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
「奴才謹遵主子爺吩咐。」
「奴婢一定為大阿哥與太子殿下保密!」
驕橫跋扈的大阿哥有令,身邊之人莫敢不從,他們這批老人,都是跟在大阿哥身邊服侍多年的,早就摸清了這位爺的脾性,他但凡是說出口的話,誰敢違背,那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徐嬤嬤請求道:「殿下,請您收回成命吧!」
胤礽扭過頭不去看徐嬤嬤,生氣得撅起嘴,身邊的宮女太監也一樣遭了殃。
他拉著到手的圖圖哥哥,興致勃勃地叫上人:「我們去尚書房玩老鷹做小雞,不理他們!」
他不相信白虎小美的判斷,還是準備按照原來的決定,等汗阿瑪來的時候說清楚,在此之前,還是先與圖圖哥哥高高興興玩一場吧!
康熙在乾清殿召見大臣,處理朝政,大清鎮壓叛亂的進度又有了新的進展,他將兩位重臣招來御前,先後敲打二人,又給二人指派任務。
如今的朝堂之上,深受帝王喜愛的重臣、寵臣有兩人風光無限,一人為支持帝王削藩,為大清立下大功勞的納蘭明珠。另一人,則是幫助康熙擒鰲拜的前御前侍衛,現在的御前紅人,保和殿大學士——索額圖!
大清沒有宰相,這二人卻因受皇帝提拔,執掌大權,而被人們戲稱為「明相」、「索相」,這二人之間的關係可謂是勢同水火。
藩王作亂前,索額圖因反對撤藩而受到康熙斥責,眼睜睜看著納蘭明珠踩著他上位,那是看他一千個一萬個不順眼。
康熙重用他們,喜歡他們的辦事能力,卻不悅於他們在朝堂之上樹立黨羽,互相攻訐,這就將二人招來御前,敲打一二。
正在此時,後宮裡也鬧不寧靜,太子身邊的蘇嬤嬤請求梁九功通報御前,說是大阿哥在尚書房欺負太子殿下,殿下來請皇上做主。
兩位重臣就像是嗅到魚腥味的貓兒,一個個眼冒精光。
康熙心情不美妙,與二人指派完任務,就帶上人匆匆往尚書房去了。
索額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裡卻在念著流淌著他們赫舍里一族血脈的太子胤礽。
皇上封了新的皇后,冷遇他幾個月,也不知年僅三歲的太子殿下過得如何了,怕是受盡了欺負吧!
索額圖回想到剛才聽見的,又是憂心,又是憤恨,看明珠也越發不順眼。
索額圖諷刺明珠:「家中子弟驕橫跋扈,欺負幼弟,可見沒有家教,葉赫納喇氏後繼無人了。」
指桑罵槐,明擺著在諷刺惠嬪不會教大阿哥。
納蘭明珠笑容不變,回敬道:「哪裡哪裡,我家中也不過只有性德一人受皇上賞識提拔入宮伴駕,比不得索相家中兒子在八旗中能混。」
索額圖:……
不就是因為他長得俊麼!不就是因為他長得俊麼!俊有什麼了不起的,哼!
另一邊,康熙太子身邊的宮女、太監、嬤嬤跪了一地,唯獨不見兩個孩子的身影,遂冷著臉問及:「太子人呢?」
「殿下與大阿哥在尚書房裡等皇上。」
康熙走入尚書房,只聽裡面嘻嘻哈哈的都是小孩子的笑聲,之前還緊鎖的眉頭悄然鬆開。
保成這不是沒事嗎?看他笑得多開心?
他回頭瞥了一眼畢恭畢敬跟在身後的蘇嬤嬤,只那冷冰冰的一眼,看得蘇嬤嬤冷汗淋漓。
康熙進去一瞧,只見尚書房裡面的場地給肅清了,桌椅放到了一邊。
四五個太監圍著兩孩子,其中一個太監長開手,護著身後的幾個人,而胤礽則在最後面,抓著太監的衣擺躲來躲去。胤禔則跑來跑去,要從太監們的手中去抓胤礽。
他只聽胤禔大叫一聲「老鷹要抓到小雞啦!」像小牛一樣衝過去,抓住了胤礽。
康熙額頭跳了跳,給那哄哄鬧鬧的場景弄得頭疼,他冷冷問蘇嬤嬤:「這就是你說的大阿哥欺負太子?」
看看那兩泥孩子,玩得滿頭大汗,臉上笑容燦爛,哪兒像是有矛盾鬧不開心的樣子?
康熙最厭惡有人到他跟前來說謊,對身邊人吩咐兩句:「枉議皇子,挑撥太子與皇子關係不和,重打二十打板,拉下去!」
「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蘇嬤嬤悽厲的求饒聲吸引了兩個孩子的主意,胤礽抬眼看去,正巧瞥見汗阿瑪身邊的美侍衛將蘇嬤嬤拉走。那侍衛長相可真俏,俊得像畫一樣。
「汗阿瑪!」
奶糰子立即拋棄了剛處好朋友的圖圖哥哥,轉投到康熙的懷抱,伸出手就要他抱抱。
這張手就要抱的習慣,也是被慣出來的。
嬌氣!
胤禔落後半步,已經學會禮儀的他表現出了不同於太子的穩重一面,向康熙行禮。
之前還跟他撒嬌粘人的包子,粘汗阿瑪的時候也軟乎乎的,一點都不懼怕汗阿瑪身上的皇父威嚴。
胤禔心裡感覺到酸溜溜的,也不知是在酸太子能隨意在帝王懷中撒嬌,還是酸汗阿瑪將他的奶包子給奪走了。
康熙子嗣存活艱難,無論是庶長子胤禔,還是嫡次子胤礽,都是他的心頭寶。對待長子,他已經有了為人父的威嚴,對孩子早早就有了嚴格的要求。
他也同樣期待太子能成熟穩重一些,也想要端著嚴肅的臉,訓斥太子要穩重一點。
可是每次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康熙就會承受到來自胤礽的親昵暴擊,不是用腦袋蹭蹭他,就是親親他。這誰受得了?成熟穩重什麼的,還是再過幾年吧!
康熙放下了嚴父的包袱,抱起孩子。
只聽胤礽認認真真說道:「汗阿瑪,保成不要做太子了!」
康熙剛揚起的笑容頓時變淺淡了些,細微的變化令時刻關注著他的胤禔心裡直打鼓,打心裡得畏懼著威嚴如山的父親。
胤禔憂心忡忡地去看奶包子:汗阿瑪生氣了,笨弟弟別再說了啊!
「保成是太子,是未來的皇上,做太子多好,地位尊貴,那麼多人捧著你,保成為什麼不想做太子呢?」
康熙不動聲色地套話,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眾人。
無緣無故的,怎麼會突然說不要做太子?
定是有人在保成身邊說了什麼,影響著他,教壞了他!
胤礽認真道:「保成做太子,嬤嬤不讓保成與哥哥玩,不做太子就能與哥哥玩了。」
「那是做奴才的自作主張,朕會懲罰他們。保成做太子,一樣能與保清玩,沒人會說你們什麼,」康熙說道,對胤禔招了招手。
「保清喜歡和弟弟玩嗎?是不是也有人從中作梗,不讓保清與弟弟玩?」
帝王無意間的話,將胤禔說得緊張起來,額頭的汗都冒出來了。
胤禔緊張地崩緊背脊,回答:「汗阿瑪,兒子喜歡保成弟弟。」
相比起對皇權沒什麼概念的胤礽,從小在大臣家長大的胤禔已經對皇權,對帝王有了明確的認識。
在皇父的威嚴下,他絲毫不敢像之前那樣放肆地說話,反而安靜乖巧地像個小鵪鶉。
胤礽大聲說道:「保成也喜歡圖圖哥哥,但是保成還是不想做太子。」
室內的溫度立即下降了好幾度,伺候著康熙的太監已經懼怕地將腦袋低到了地上。
帝王輕笑著,笑意不達眼底,溫聲問胤礽:「為什麼呢?是不是有人告訴保成,做太子不好?」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梁九功神色緊繃,心裡哀嚎著:小祖宗,千萬別再說了,再說這宮裡要血流成河了啊!
胤禔害怕地手腳冰冷,他清晰的認識到汗阿瑪的可怕。
也虧得奶包子還眨巴眨巴眼,還無辜得看他!
胤禔頭皮一緊,緊張得心跳都快跳出喉嚨口了。
太子即將說出口的話,決定了多少人的命運。
胤礽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氛圍不對勁。
白虎小美發出了鳴笛警報聲,提醒著胤礽。
【小朋友的爸爸很生氣很生氣,如果他繼續生氣,小朋友又要被打屁股了!】
胤礽只覺得小屁股一涼,回味起了被汗阿瑪脫褲子揍的酸爽,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眼疾手快捧住了康熙的俊臉,大聲道:「汗阿瑪別生氣啦!保成愛你!」
胤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