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裡一晃過去了十多天,連李薇都習慣了,以為四爺這回真的又要休個長假,連他說要開幾畝地的事也是真的,圈好地方已經在墾荒了:就是把地翻翻,把鋪好的地磚全起了,把周圍栽得好好的花木都移到別處去。
李薇挺好奇的天天去看,親眼目睹了從美景到荒地的改變。
蒼海桑田也不過如此。
她覺得四爺挺折騰的……
不過四爺是認真的,連名字都起了,叫耕織園。莊子上的瓜棚也原樣挪過來了,還引了一條渠。
她對弘昐幾個說她看那耕織園裡應該也有他們的份,從今天起做好準備吧。
除了已經對種地沒有印象的弘時外,弘昐他們都是一臉的苦瓜相。
但就在他們以為這次絕對逃不掉了,弘昐他們還去翻了書,看現在會種什麼東西,內務府的人來喊救命了。
八爺走後,內務府幾個司的總管就商量著辦差,差事都有先例,平時也不會有什麼要緊事需要上官定奪。
但今天就出了一件大事了,這事必須要上官來辦。八爺不在,直郡王沒管過內務府,他們就跑來找四爺了。
四爺叫進來一問,立刻就站起來了。
被派來的掌禮司郎中還不明白他放了多大一個雷,繼續道:「……純愨公主既逝,皇上的旨意雖然一時半刻還沒發回來,但府里也要先有個章程出來,不能點火燒灶現砍柴啊。」
純愨公主是宮裡的小透明,其母是個貴人,多年不受寵。四十五年嫁到博爾濟奇特去了,雖然跟溫恪是同年出嫁,同撫蒙古,但當時幾乎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活著的公主這輩子只有三次風光的時候,一次出生,一次出嫁,一次去世。
純愨卻哪次都沒有特別風光過。就連這次,四爺都不確定皇上會怎麼辦她的喪事。溫恪和敦恪死後,皇上還下旨撫慰兩位額附。素素聽了後氣了半個多月,他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四爺接到消息就進宮了。到了內務府找出蒙古報喪的摺子的謄本一閱,才知公主是三月時沒的,結果皇上今年沒去蒙古,這摺子就遞得慢了些。
但再慢,也早在半月前就到了南書房。只是他的好大哥,直郡王忘了通知他了。
京里現在就他們兩個在,他想把著南書房?四爺不跟他叫這個板。他要,他就退。看最後誰吃虧。
直郡王現在簡直是瘋了。他難道是覺得他能抓到的權力越多,最後就能逼得皇上封他當太子?
按說接到這個摺子後,他是應該跟南書房的人商量一下看怎麼辦的。公主是小輩,宮裡的都是長輩,按說喪事是不必大辦的,但必須要有所表示。特別是公主的生母納喇氏還在宮裡戳著呢。
四爺出了內務府就直接進宮了。
他去了永和宮。因為是正經差事,所以沒有遞牌子,只是去之前叫人趕緊給娘娘說一聲,免得娘娘那裡有客人撞上了不美。
小太監來傳話時,德妃正跟幾個小妃嬪抹牌逗趣。宮中寂寞,不找些消遣這日子怎麼熬?長日無聊之時,聽聽別人的奉承還是不錯的。
方姑姑聽了小太監的話,過來伏耳說了兩句。牌桌上的小妃嬪們都機靈的停了說笑聲,抹完了這把牌,德妃笑道:「這打牌真是消磨時間,沒留神都這個點兒了。」
小妃嬪們自然就紛紛起身告退了。
德妃起身回去換衣服見兒子,外頭牌桌茶盞都收起來。約過了一刻,外頭人通報,四貝勒到了。
四爺進來施了一禮,德妃含笑招手:「近些,咱們母子說話不必忌諱什麼的。你來是有事?」
四爺把事情一說,德妃嘴角的笑就收了,畢竟是喪事,她嘆道:「前兩日已經聽鍾粹宮的說了,只是現在還不敢告訴她額娘。」說著她抽出手帕在眼角擦了下淚,「納喇氏就得了這麼一個孩子,過年時還想孩子想的都病了,這才嫁過去幾年啊……」
四爺不說話,他跟這個妹妹不熟,現在連她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
「娘娘節哀。」他就說了這一句。
德妃得了這句話,順勢收了淚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等我再跟鍾粹宮的商量下,看怎麼跟納喇氏說。」
四爺說完正事,自然還要關心一二。
「娘娘最近可好?」
「好。」德妃也要關心下兒子,「聽說你都住到園子裡去了?那邊涼快,喜歡就住著吧,皇上賞的,沒人敢在那裡撒野。」
娘娘這是聽說直郡王在南書房外沖他大吼的事了。
四爺此時方露出一抹笑。
見他終於笑了,德妃才算鬆了口氣。母子兩人說話比她跟奴才說話還要乾巴,這叫什麼事?她都這把年紀了,孫子都抱了幾個了,還要哄兒子。
可她若是擰了,四爺能比她還擰。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個倔脾氣。以前在宮裡時還能軟和些,現在出宮建府多年,脾氣越養越大。更是誰的臉色都不肯看了。
四爺告退後,方姑姑上前問:「娘娘,鍾粹宮那邊擺明了想占個頭兒。」
直郡王在南書房外罵了四爺,把四爺給罵得躲起來了。惠妃就請她去喝了個茶,溫言軟語的說都是兄弟,一時說急了,沒大事,叫她別放在心上。
德妃比她還會撇清,也笑著說哥哥教訓弟弟那是應該的。
純愨公主這事一出,宮裡必定要有個領頭的。太后從不過問宮中閒事,佟貴妃有皇上在時,她能管,皇上不在宮裡,她就絕不會跟有子的妃嬪們頂著來。何況惠妃身後站著個大千歲呢?
太子眼看要倒,直郡王如日中天!
德妃沉吟一陣,嘆道:「惠妃比我先侍候皇上,這事該我讓一步的。」
不攖其鋒。
就連四爺也是這麼做的。
皇上的脾氣她看得清楚,那是最不愛叫人逼著做事的人。
直郡王暈了頭,惠妃打算陪著兒子一起死嗎?
四爺出了宮,掌禮司的郎中還等著他呢。見四爺出來了不往內務府大堂去,郎中一面想幸虧他想著到宮門口來等!一百趕緊攆上去,攔在四爺前頭拼命作揖:「四爺,四爺,您發句話吧,給小的們指條活路!」
四爺有心想看直郡王蹦得更歡些,哪肯幫他,指點道:「既是和碩公主,就先找出舊例來操辦吧。」
郎中還想再問,四爺越過他走了。
郎中委屈道:「……舊例操辦自然是可以,您也要寫個條子下來啊。」憑一句話就想開庫房?怎麼可能嘛!
晚上,李薇看四爺一直面帶笑意,跟弘時偷偷贏錢時的神情特別像。
大概是她盯著他看,叫他發覺問出來,她就說了。
四爺囧了下,「怎麼是爺跟兒子像呢?是兒子跟爺像。」
弘時常贏錢,您可不常有這種表情啊。
「爺,您有什麼好事嗎?」她忍不住問。
「好事?有啊,耕織園的地都開好了,明天一早就帶孩子們去。」他道。
李薇默默為弘昐幾個點上蠟。
「你也去吧,這會兒天也不熱不冷,正好。」他跟著說。
李薇默默為自己也點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