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於是顧雙儀在祁承淮的示意下撥通了顧母的電話,期期艾艾的將她打算住到祁承淮那裡的事說了。

  顧母頓時就炸了,「彎彎你怎麼這麼不自愛?女孩子家家的,你才多大就學人同居,萬一你們分手了呢,吃虧的是你知不知道?」

  「可是……」顧雙儀想要爭辯,但又不知道怎麼說才最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顧母卻根本容不得她辯解,「不行,這件事情我覺不同意!你要是敢那樣做,回去就打斷你的腿!」

  「媽媽……」顧雙儀嚇了一跳,囁嚅著喊了一聲,又忙抬頭去看祁承淮,朝他露出委屈又抱歉的神色來。

  顧母又在那頭說了許多教育她的話,來回就是一個意思,怕她上當受騙,威逼利誘統通用上了,總之就是不同意。

  祁承淮望著她的表情,在心裡暗自撫額,他果然沒有料錯,在自己這段戀情里,丈母娘比女朋友精明多了。

  但總不能半途而廢,兼之他突然覺得很有必要和顧母聊一聊如何教育孩子這件事,於是便伸手示意顧雙儀將手機遞給他。

  顧雙儀一見他的動作,便立即對顧母道:「媽媽,祁承淮有話同你講,我把手機給他了啊!」

  說罷立即像丟燙手山芋一樣將手機塞到祁承淮的手裡,然後背著手站到了一旁,好似怕他又還回來似的。

  祁承淮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她,又低聲道:「去收拾衣服。」

  「那媽媽……」顧雙儀轉了轉眼珠子,有些不信的看著他。

  「放心,我能搞定。」祁承淮抬了抬下巴,十分篤定的應道。

  顧雙儀便點頭進了房間,祁承淮則是走到了陽台處,刷的拉開了厚厚的窗簾,看著前面那棟黑黢黢的樓房,「阿姨好,我叫祁承淮,是彎彎的男朋友。」

  顧母聽到陌生的男中音不由自主的愣了愣,半晌才道:「是你提出要彎彎住到你那裡去的?」

  「是。」祁承淮應了一聲,然後敏銳的感覺到顧母的呼吸聲一頓。

  她再開口已經是很警惕的狀態,「祁先生,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祁承淮笑了笑,將顧雙儀感到害怕的原因告訴她,然後道:「說實話我覺得十分驚訝,她已經二十八歲,在一些事上卻還像個孩子,我不知道該慶幸您將她保護得那麼單純,還是該感嘆您將她養得太不堅強。」

  顧母聞言不說話,她覺得有些難堪,「……我不知道她會這樣,她一直都表現的很好。」

  「她一直都很好,只是不夠獨立。」祁承淮頓了頓,繼續道,「阿姨,您將她照顧得太好了,事無巨細恨不得事事包辦,我曾經問過彎彎,她說小的時候您就很嚴格的要求她,要求她照著您和叔叔設定的路線去達到某個目標,我不能說你們是錯的,但你們的做法,已經讓她形成了在某些事上依賴於別人做決定的性格,這對她是不利的,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呢?」

  顧母在那頭沉默了片刻,「我和她爸爸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希望她事事都是最好的,她聽話乖巧,讀書不錯,工作也好,以後再有個人能照顧她,這一輩子也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難道不是麼?」

  「是,您想得都對,這世間的父母大抵都是這樣想的。」祁承淮笑著嘆了口氣,「可是阿姨,萬一她遇到的那個人是偽君子呢,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對她並不好呢?況且她要是一直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日後被人帶進了泥潭呢?更何況,您問沒問過她,您的安排,都是她想要的嗎?」

  聞言顧母就又沉默了,興許是在想祁承淮的話,半天不見動靜。

  祁承淮將手抄進口袋裡,心裡也有些打鼓,雖然他信誓旦旦的對顧雙儀表示自己可以說服她母親,但實際上如果顧母堅持反對,到頭來退步妥協的也只能是他,總不能硬來然後惹顧母不高興,這樣是一時爽快,日後才是□□煩。

  想了想,他又開口道:「阿姨,我說句不尊重不吉利的話,您和叔叔總是會走的,她的姑父姑母也不可能像你們這樣事無巨細的為她打算清楚,到時候留下她一個人,她去依靠誰?她以後也是要做母親的,她怎麼教孩子?難道要她連給孩子吃不吃輔食吃什麼輔食也來問你麼?若是以後養一個女兒,像她這樣的性格也就罷了,大不了找一個有主意人品好的女婿,但要是一個兒子呢,娶個什麼樣的,找個一樣立不起來的然後看著他們墮了家族名聲,還是找一個厲害的讓他在太太面前直不起腰來?」

  「阿姨,您想想您的外孫外孫女過這樣的生活,您的心不痛麼?」祁承淮說完那一大段話,自己都被嚇住了,心頭忍不住顫了顫,隨即又覺得苦惱,若是日後真遇到這種情況,少不得要和顧雙儀發生爭執。

  他想得長遠,顧母卻覺得目瞪口呆,她覺得自己好似遇到了個不得了的未來女婿,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你確定不欺負彎彎的哦?」

  「阿姨,我是想娶她的。」祁承淮心頭一松,眼角又彎了起來,隔著電話看不見對方的臉,有許多話都更容易出口,「儘管她性格有些太軟了,但始終都是好的,我還是要感謝您和叔叔,將她養得那麼健康善良。」

  顧母訥訥,半晌後有些頹唐,「你把電話給彎彎,我有些話要囑咐她。」

  祁承淮於是叫了聲顧雙儀,然後看著她跑到一旁去聽電話,不時點點頭嗯一聲,他看了一會兒就不看了,尋了杯子倒了水來喝,說那麼多的話可把他累壞了,比今天同病人講話還費力氣。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顧雙儀掛了電話走過來,他伸腳一絆將人撈進了自己懷裡,低頭看著她問道:「怎麼樣,媽媽同意了沒有?」

  顧雙儀的眼睛彎了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嗯,同意了。」

  「那她又和你交代什麼注意事項了?」祁承淮笑笑,用下巴摩挲了幾下她的額頭。

  「媽媽讓我做事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什麼都聽你的,嗯尤其那件事上。」顧雙儀的臉紅了紅,但因為喜悅,眼睛倒是亮得出奇,「不能隨意吵架,要互相體諒,要保護好自己,要是不聽話回來就打斷腿。」

  祁承淮原是一面聽一面點頭表示贊同,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將顧雙儀摟進懷裡緊了緊手臂,又揉了揉她的背,終於確定打斷腿這句話是顧母對她的口頭禪,許是經常說,但卻從沒捨得做過。

  顧雙儀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時間覺得有些赧然,那麼大了母親還將她當做孩子一樣對待,多少讓人覺得有些難為情,於是只好閉著嘴等他笑完。

  過了一陣,祁承淮總算是平復了情緒,拉了她站起來道:「好了,去拿行李,我們要走了。」

  等他們從顧家回到淮海路的住處,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一進門就發覺屋子乾淨了許多,顧雙儀沒什麼感覺,祁承淮卻知是陸晗的功勞,一定是接到電話就笑了家政阿姨來。

  他將顧雙儀的行李拿進主臥,「以後你就睡這裡,我睡你隔壁那間。」

  「可是這裡本來是你的呀。」顧雙儀有些猶豫,「要不我睡客臥吧?」

  祁承淮卻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但我總有一日是要回來的,不打緊。」

  顧雙儀愣了愣,抬頭想問他什麼意思,一扭頭卻撞見他意味深長的目光,立時就轉過彎來了,又紅著臉訥訥的不說話了。

  留下她整理行李,祁承淮笑著出了臥室門,他在冰箱裡發現了一柜子新鮮的水果蔬菜,又看見陸晗留下的留言條,提醒他注意飲食,想起該和家裡說一聲,於是便發了條信息。

  對於他的效率,祁家眾人表示很滿意,甚至開始商量哪天過來一起吃個晚飯,卻被祁承淮婉拒了,「爺爺年底生日的時候再正式見面吧,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的時間。」

  祁承洲抱怨說這個準備的時間太長了,祁承淮卻不以為意,「你當我們和你們一樣認識了十幾年麼,我們才在一起多久,你也不怕嚇到小姑娘。」

  到底祁承淮在家裡頭是能做主的,事情就這麼定了論調,他走出飯廳去找顧雙儀,見她趴在陽台的欄杆上興致勃勃的望著外面的燈光,一時有些好笑,「這有什麼好看的,嗯?眼睛都不眨。」

  「比黑黢黢的好看。」顧雙儀回過頭朝他笑得十分燦爛,「有光的地方總是不那麼可怕的。」

  祁承淮看著她的笑臉,無可避免的想起她害怕一個人在顧家的原因,那幾天怕是嚇壞了,忍不住就有些心疼,「那以後我值大夜班,你一個人在家,還怕不怕?」

  顧雙儀立即搖搖頭,「不怕的,這裡附近有沒有死過人。」

  她說得現實,祁承淮就信了,笑著點點頭催她去洗澡然後就寢,她歡快的去了,他就回頭看著她已經散下來的滿頭青絲,心裡頭益發柔軟,他怎麼會留她獨守空房一整晚,他都已經值二線班了呀。他背對著外頭漫天的霓虹燈光,在腦海里規劃著名日後兩個人的生活。

  而城市另一端的醫院病房裡,顧父正在安慰沮喪的妻子,「那孩子總是有心的,他說的對,我們早就該放手了,彎彎也很高興,這不是很好麼?」

  顧母聞言沉默,良久才嘆了口氣,點點頭算是認了這件事,但心底總歸是惆悵,看著長大的女兒好似一夜之間就沒了,這種感受實在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