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岳面帶微笑,語氣誠懇。
說完的時候忍不住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市長……」
中年男人擔憂地上前,剛要讓照顧楚岳的戰士去倒水來,就見楚岳停止了咳嗽。
「我沒事。」
楚岳搖搖頭道,接著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兩旁攙扶自己的人先行退下。
等他們退開三步之遠,楚岳顫顫巍巍地走到秦醫生的面前。
恭恭敬敬地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同時,楚岳滿懷期待地開口央求道:
「霖叔,方才您所言極是,實不相瞞,我這病症確實嚴重至極,即便前往那些聲名遠揚的大醫院就診,恐怕也是回天乏術。」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打電話給您,將希望都寄托在您老身上,我……」
楚岳說了一連串話,忽然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一口氣沒提上去。
此刻的楚岳大口呼吸著,雙眼瞳孔放大了起來,瘦削的身體因站立不穩,作勢要向前傾倒。
兩邊候著的戰士見到這一幕,正要上前去接住。
最後被秦醫生,這個髮型古怪的老頭給輕輕地抬手接住了。
秦醫生皺著眉頭看著楚岳,實在不敢相信。
曾經意氣風發為祖國拋頭顱灑熱血的有志青年,如今變得比他還要老邁。
飛快地從布袋裡掏出銀針袋,秦醫生抽出一枚銀針,也不看一下,直接對著楚岳的身體扎了兩道穴位。
很快,楚岳的呼吸變得平緩了下來。
一旁的中年男人,和照顧楚岳的兩名戰士,頓時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楚岳,則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落在了正攙扶著自己的秦醫生身上。
他那張本就慘白如紙的面龐之上,竟然擠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抹笑容雖然虛弱,但卻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堅韌與渴望。
楚岳凝視著眼前的秦醫生,沙啞但帶著希冀的聲音,看著秦醫生微笑道:
「霖叔,我還想再活兩年,您能不能再幫我想想法子。」
其實,楚岳心裡非常清楚。
他發現他的身體狀況是每況愈下,越來越糟糕了。
若是在此前,楚岳或許並不會對生存抱有如此強烈的執念,畢竟死亡對於曾經經歷無數生死考驗的他來說,並不可怕。
死有何懼?
況且,活著,他也活夠本了,活出了精彩。
然而,就在今年,他聽到了一則消息。
黑暗終將被驅散,美好的日子即將來臨!
屆時,將會迎來一個真正繁榮昌盛,太平無事的盛世無恙時代。
也是因為這個消息,讓楚岳的內心深處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
他無比渴望能夠親眼見證那個盛世的時刻降臨,他希望自己能活著看到那一天到來。
面對楚岳的滿懷期待的眼神,秦醫生不禁皺起了眉頭,無奈地搖搖頭居然。
然後語氣嚴肅又不留情面地說:
「你這身體,底子是在萬里長征的時候損壞的,後面又去北方凍了半個月,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總是不停地操心勞神,從來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就你這種不遵醫囑的人,根本救不了,我無能為力。」
秦醫生毫不留情地搖頭拒絕。
他又不是神仙,哪裡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讓積勞成疾的人一下子恢復如初、重煥活力呢?
說完這番話後,秦醫生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之情。
楚岳這次卻變得通透很多,似乎看開了一些事。
秦醫生就見到楚岳那張原本愁雲密布的臉龐此刻竟綻放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只聽楚岳緩緩說道:「霖叔,求求您了,無論如何也要幫我想想辦法,讓我能夠再多苟延殘喘幾年時光。」
那聲音之中飽含著無盡的渴望與希冀。
秦醫生聽得簡直要被氣笑了。
正要說楚岳白日做夢,異想天開,就聽楚岳乖順無比地接著說道:
「霖叔,這次我保證一定會乖乖聽從您的吩咐指示,絕對不會再插手任何事務,勞心勞力費勁心神。」
「如今我也已經離任了,只等這次的洪災妥善處理完畢之後,我便去您所落腳的地方,和您一起生活過日子養身體,這樣一來,您也可以時刻監督我。」
楚岳這番話情真意切,這也是他深思熟慮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他家裡人也不願意他留在鄉下,為了他的病情好,最終也還是同意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白清清。
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氣憤,她猛地往前踏出一步。
朝著楚岳怒聲呵斥道:
「楚市長是吧?請問您知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為像極了什麼?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強盜行徑!」
實在是太過分了,白清清都聽不下去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哪有苦苦哀求一番,說是能保命幾年就能保命?
萬一保不住,不行呢?
那最後,醫治的那位醫生,能逃過干係?
瞧這位市長身邊的衛士就知道了,攔人是非常認真的。
若是將來出了事情,他們赤手空拳的,能敵得過那些手裡拿武器的嗎?
還有,最後,這人竟然還想著跟老祖宗一起生活過日子!
她都暫時沒有這種在一起生活的想法,這人憑什麼啊!
這是來跟她搶老祖宗的?
「老祖宗,您就實話跟他說,能治就治一下,不能治,我們就去別處忙吧。」
白清清看著秦醫生認真的說道。
一路經過無數頂帳篷,他們聽到的哭嚎聲,真的不少,受傷的病患更多。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聽到一位年輕男同志,尖叫說不要鋸斷他的胳膊,他就依靠胳膊做工掙工分。
他上有瞎眼老父母,下有三歲奶娃娃嗷嗷待哺,如果他失去了胳膊,一家的重擔就沒人能挑起來了。
男同志泣不成聲地叫嚷,最後還是一名醫生站出來說。
他的胳膊還有救,不用鋸之後,這位男同志才消停了下來。
諸如此類的情形,白清清三人一路見過不少,其中也是有見到鋸腿的。
只因為受傷之後,又在污水裡感染太過嚴重,導致雙腿殘廢,細胞壞死繼而擴散。
如果不鋸掉腿,最終將會危及生命。
了解到這裡之後,傷患這才忍痛應下了醫生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