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
男人本來就很嚴肅的神情,這會兒看著就更嚴肅了。
管理員一走,傅城鷹隼般銳利眸光牢牢鎖著她,無處可逃,他問:「你丟錢了?」
難怪中午她在電話里,聲音抽抽噎噎的,想哭又忍著哭。
宋聲聲低著頭,似乎是想逃避過去,她吸了吸紅紅的鼻子,情緒好像又有點憋不住了。
傅城看她垂頭喪氣,連臉都不肯抬的模樣,就知道八成是了。
她心裡,錢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在學校里怕是也只有丟了錢,才會讓她哭的那樣慘。
傅城有些無奈,不過心裡也鬆了口氣。
丟了錢也不是大事,人好好的就行。
傅城張了張嘴,安慰的話還沒說出來,她落下來的淚就砸在了他的手背,一滴滴的,很是滾燙。
像灼在他心尖上的火星。
宋聲聲再度抬起臉來,眼圈全紅了,她抓著他的手腕,用他的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
嬌嫩蒼白的皮膚被蹭得紅紅的。
傅城嘆了嘆氣,耐著性子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
宋聲聲撇過臉,聲音有點啞,她說:「我不敢告訴你。」
「我怕你覺得我很沒用,錢都能被人給偷了。」
本來他就不是很願意讓她在學校里住宿,這才開學不到一個星期,就遭了小偷,還被偷光了錢。
傅城肯定就更要她搬回家裡住,肯定也會覺得她沒什麼自理能力。
宋聲聲平時雖然懶懶散散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給他來做,當個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事兒都不乾的小廢物。
可她並不是真的想被當成廢物。
這事就像壓在她心上的、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這麼多錢,我都沒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偷的,我怕你覺得我沒用。」
她嗚嗚咽咽的說著這些話。
眼淚全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傅城皺著眉頭,不知道她怎麼會對自己有這樣的誤解,他輕輕捧住她的臉,望著她的眼睛。
「錢沒了就沒了,我怎麼會怪你。」
「本來我的工資也都是給你花的,為了這點錢傷心難過成這樣才不值當。」
宋聲聲用霧蒙蒙的眼睛怔怔看著他,「你不會在心裡嘲笑我沒用嗎?」
傅城面色冷峻,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誤解,「不會。」
宋聲聲心裡舒服了點,哦了哦,然後又說:「可是一百二十多塊也占你每個月工資里的好多了,你辛辛苦苦賺的錢,被我花了倒沒什麼,讓小偷白白占了便宜,我想起來都覺得難過。」
那會兒躺在床上默默流眼淚,是真的覺得天塌了。
傅城聽出她的話里,對自己的那份關心,他很受用。
他說:「破財消災,你人沒事,就什麼都好說。」
傅城給她擦乾淨了淚,哭得有些粉撲撲的臉蛋,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傅城攥住她的手,接著說:「剛剛不是說公安同志抓到人了嗎?走,我陪你去看看。」
不過傅城心裡也清楚。
她丟的錢,要不回來。
這年頭敢做偷雞摸狗的事兒,都不是一般的膽大。
正是嚴打時期,判刑從重。
富貴險中求,八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安若,你幹嘛呢?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兒了,你不曬衣服我們可要曬了。」
趙方婷有話直說。
安若就是剛才曬衣服的時候,剛好看見樓下的宋聲聲,和她找過來的家屬。
短短几天,安若也聽說過了。
宋聲聲的丈夫是首都軍區裡的幹部,一名軍銜不低的軍人。
安若剛開始還不願意相信,怎麼宋聲聲就能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給占了呢?
那會兒宋聲聲還沒回來的時候,她的家屬就在樓底下等著了。
安若私心裡想,宋聲聲的軍人家屬這次指定要生氣了,知道她弄丟了一百二十塊錢,怎麼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可是安若站在陽台上看了半天,也沒瞧見宋聲聲低聲下氣哄她丈夫的畫面,反而是她的丈夫,一次次用力抓緊了她,哄著她。
安若挪開視線,沒有再繼續看下去,免得給自己心裡添堵。
「我曬好了,你們曬吧。」
趙方婷看出來安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但是她已經習慣了。
因為安若天天都擺著張臭臉,就沒見她高興過,也沒見過她的笑臉,哪怕電視室里有她家屬來的電話,她好像也不是很熱絡。
不難猜出,她和她丈夫感情應該不好。
聽說她的丈夫還在村子裡,連她上學,都沒來送她。
也有可能是安若就不樂意讓他來送。
趙方婷邊曬衣服邊和身後的小圓說:「我剛聽說公安抓到那個小偷了。」
小圓聽了之後很是高興:「那聲聲的錢是不是能找回來了啊?」
安若忍不住插了句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這都過去好幾天了,才抓住人,肯定把錢都花完了。」
小偷被抓到這事,安若剛上樓之前就聽管理員說了一嘴。
他今天去了男同志的宿舍樓行竊,被抓了個正著。
一般都是上一筆贓款給花完了,才會冒險再來幹這種小偷小摸的勾當。
趙方婷說:「這可不一定。」
安若冷嗤了聲:「不信你們等她回來再問。」
安若沒忍住,接著又說:「我看她丈夫也找到學校里來了,這麼多錢,怕是和家裡人不好交代。」
趙方婷見不得安若落井下石的嘴臉,「安若,我看你就是嫉妒聲聲。」
安若非要犟嘴:「她有什麼可讓我嫉妒的,就是嫁了個好老公,這也不是多值得炫耀的事情。」
趙方婷真是無語了,「聲聲什麼時候炫耀過?」
她在宿舍裡頭從來不提她家裡的事情。
安若未免也太偏執了。
*
另一邊。
宋聲聲和傅城一起去了公安局。
穿著制服的公安同志把小偷給提溜到他們面前來,桌子上還有十幾塊零散的錢:「他全交代了,說是那天就你們宿舍沒鎖門鎖窗戶,他從窗戶翻進屋子裡,把每個人的床鋪都搜了一遍,從你的枕頭裡面摸到了錢。」
「這錢現在就剩了這麼點。」
「這位女同志,哪怕在學校里,你們下回也得記住鎖門鎖窗,不能毫無防備之心。」
宋聲聲都糊塗了。
她那天出門之前,明明鎖了門窗啊。
這會兒,她只好點頭,看著桌上的十幾塊錢,又覺得沒有那麼糟糕,但是又想哭。
宋聲聲把這十幾塊錢牢牢攥在掌心裡,喪著小臉,強撐著說:「公安同志,太謝謝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