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的雪越積越厚,等到第二天早上,阮梔起床開門,撲面而來的寒意凍的她直縮脖子。
滿院的積雪卻早就被清理乾淨了。
對門的程大嫂見她起來,忙招手:「正巧了,剛做了早飯,趁熱吃點兒。」
阮梔還沒開口拒絕,程大嫂就已經把小寶帶過來,一大一小就這麼給她帶了過去。
阮梔在屋裡見到程大嫂的丈夫,程寬。
「阮梔同志,你好啊。」
大概是訓練的原因,程寬皮膚比較黑,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站在白皮膚的程大嫂旁邊,看起來有些好笑。
看他的年紀,也就二十七八。
昨天聽秦漠時說,程寬是特戰隊的老人了,雪鷹剛成立的時候,他就在。
「你好,程寬同志。」
兩人點點頭,程寬大口喝了口棒糊糊的粥,轉頭撈著小寶親了一口,戴好帽子,急急忙忙走了。
才出門,就撞上一臉輕鬆快意的秦漠時。
「副隊,又來了哈。」
這一大清早,阮梔沒醒,他就已經來了三趟了。
秦漠時瞥了程寬一眼,後者嘿嘿直笑,沒等他說話,轉頭跑了沒影兒。
程大嫂端著饅頭出來,大約是夫妻臉的默契,沒來由就道一句:「秦副隊長,你又來了啊。」
秦漠時:「……」
就不能給他留一點兒面子。
阮梔眸光輕閃,把人拉著坐下,笑吟吟問:「大冬天的,起的挺早啊。」
秦漠時不知想到了什麼,耳尖一紅。
他昨晚就沒睡著。
一想到過年就要帶阮梔回家見父母,他就抑制不住的激動。
如果不是手受傷了不允許,他真想到雪地里打兩套軍體拳舒展舒展。
後半夜困迷糊了,才勉強睡下,結果,不到四點,就醒了。
這個點,部隊裡的雞還沒打鳴呢。
「還,還行吧。」他紅著臉點頭,忙扯過這個話題:「快吃飯吧,程大嫂煎烙的蔥花餅可香了。」
話音剛落,阮梔嗅到一股子香味,程大嫂端著一盤油光蹭亮,蔥花青郁的大餅上桌。
「是啊,大妹子快嘗嘗,我這烙大餅的手藝那可是部隊裡出了名兒的。」
阮梔果斷夾起一塊嘗了。
秦漠時沒動筷子,眨巴著眼睛看她:「我也想嘗嘗。」
阮梔彎唇淺笑,夾了一塊子切好的蔥花餅送到他嘴裡。
秦漠時腮幫子鼓囊囊,眼睛裡仿佛盛了光,直勾勾盯著她:「好吃。」
程大嫂端著兩碗棒糊糊出來了。
「哎呀,也不知道是我的大餅真的好吃,還是因為有人餵啊。」
聽到這聲調侃,阮梔睇了秦漠時一眼,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秦漠時唇邊的弧度更深了。
飯後,秦漠時從口袋裡掏出一雙手套給她:「快戴上,外面涼。」
阮梔聽話的戴上了。
這個時節的慶北,真是太冷了。
昨天晚上,要是沒有那一爐子碳火,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凍死。
程大嫂翻出了一條厚厚的毛巾送到門口:「也別戴你這個了,不暖和,戴我這個。」
「沒事的,嫂子,我這個也還行。」
已經吃了人家兩頓飯了,這連吃帶拿的,阮梔實在不好意思要。
程大嫂搖頭一嘖:「行什麼行啊,這薄的跟什麼似的,愛彪不穿棉可不成,這個天不注意點,生凍瘡了可不好。」
阮梔沒來得及拒絕,脖子上的圍巾就已經換好了。
她向秦漠時投去目光。
後者沖他點點頭,「沒事,戴著吧。」
眼看著小姑娘像是腫了一圈,程大嫂滿意的拍拍手:「那你倆去逛逛去吧,我去給隔壁老趙媳婦兒送個東西」
秦漠時:「好,嫂子路上慢點。」
「好嘞,你們也小心。」
秦漠時也就帶著阮梔在家屬院附近繞了一圈,隨後到離訓練區近的地方待了一會兒。
家屬院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允許他們私自亂跑,家屬院離他們平時訓練的地方也就隔著一道柵欄,附近還種著幾棵樹,能避一避寒風。
兩人閒聊著。
「剛剛程嫂子說的老趙媳婦,是趙樺同志的妻子嗎?」
「是,不過趙嫂子脾氣不大好,你儘量別見她。」
阮梔疑惑:「為什麼,她和你有過節?」
「這倒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秦漠時笑的無奈,把原因說了:「去年春天,我們出去執行了一個任務,那時候趙嫂子快臨盆了,老趙說好了要陪著她的,指導員原本也想派其他人去,但是趙樺是狙擊手,隊裡就屬他槍法最好。
他主動提了好幾次,指導員也就應了,結果回來的時候拖著傷,趙嫂子激動之下早產了,結果孩子沒保住,她自己也落了一身的病根兒。」
說起這個,秦漠時便忍不住嘆氣。
他昨晚還在想,和阮梔結婚之後,要不要從特戰隊上退下來。
從前他不怕死。
可是現在,他怕了。
阮梔恍然,心下理解的同時也覺得可惜。
「要不,我去給她……」
「阮梔。」
秦漠時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等年後,我想去報軍校。」
阮梔微愕,看他的目光有了變化:「是因為我嗎?」
「不是。」這話脫口而出。
阮梔摸了摸,纖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聲色淡了下來:「秦漠時,你在撒謊。」
青年垂在身側的右手緊了緊。
阮梔讓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問:「秦漠時,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職業,和你的夢想。」
他就是當特戰隊隊員的料。
前世,秦漠時追隨她下鄉的時候,秦秋意就說過。
如果沒有她,秦漠時的仕途會一路通暢,他會完成自己的夢想,走到那個能和秦城比肩的位置。
她以為這一世,自己改變了軌道,事情會變的不一樣。
哪怕這條路很危險,她也願意支持他闖下去。
秦漠時眼裡倒映著少女的面孔,嗓子仿佛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沉沉的,開不了口。
一陣風吹來,兩人頭頂枝葉上的雪窸窸窣窣落下。
被陰雲遮蓋的陽光斜落下,透過樹影,照亮阮梔的眉眼。
秦漠時聽到她再次叫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