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秦淮瑾臉帶笑容,邁著穩健的步伐進了堂屋。
一進屋,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秦爍帶著弟弟們去臥室玩耍等爸爸,柳沉魚和秦淮瑜在堂屋的餐桌上喝茶水。
家裡只有六號茶葉,就讓秦淮瑜將就著喝吧。
秦淮瑾進屋,柳沉魚笑著剛要打招呼,就看了一場川劇變臉。
她原本的笑容淺了,依舊打了招呼:「你們聊,我帶著秦爍他們跟嫂子一起去大禮堂。」
秦淮瑾摘下帽子,點點頭,「帶上手電筒,看會兒要是覺得沒意思就回來吧,讓馬鵬飛送你們回來。」
柳沉魚笑笑,穿上棉襖,又去臥室把三個孩子喊出來,跟秦淮瑜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秦淮瑜站起身,笑著說:「玩兒得開心。」
「謝謝。」
說完這話,柳沉魚和三個孩子就被秦淮瑾送出大門。
柳沉魚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看著一臉肅穆的秦淮瑾,扭頭看了眼走得稍遠的孩子,小聲說:「別打架。」
至少別再屋裡打,把她新打的家具打壞了怎麼整。
再說了,秦淮瑜雖然不顯年齡,但是那個文弱書生的氣質,怎麼也遭不住秦淮瑾兩拳頭吧。
秦淮瑾低頭看著柳沉魚的發頂,沒出聲。
久到柳沉魚以為他沒聽見,抬頭剛想重複一遍的時候,他出聲了:「知道,就算打我也把他拉出來打。」
「噗呲。」
柳沉魚被他逗笑,「你們兄弟的事兒我不管,趕緊回去吧,別讓客人等久了。」
說完,也不等秦淮瑾說話,頭也不回地去追三個孩子。
秦淮瑾站在坡上,看著她們到了郝山河家一群人又熱熱鬧鬧地離開,才轉身回了家裡。
他進了院子,看著那人穿著一件毛衣站在門口。
他走到近前,沒說一句話,從這人跟前擦身而過。
秦淮瑜扭頭看著三弟高大的背影,心一縮。
他嘆了口氣,轉身跟上秦淮瑾進了屋。
秦淮瑾拿起他的茶缸子,從地上拿起暖壺,倒了杯熱水。
聽見門帘的響動,他頭也不回道:「你怎麼來了?」
「父親從邵叔那兒得知你的消息,立馬就聯繫了我。」秦淮瑜走到餐桌邊,看向已經比他高大健壯的弟弟。
秦淮瑾端起茶缸子,吹了吹,上邊兒的熱氣飄散開來,遮住了略帶嘲諷的眼神。
他敢聯繫邵淼就不怕秦家人知道他在哪兒,只是他沒想到連年都沒過,秦家人就找來了。
來的還是他那位穩重的大哥。
「嘖,邵淼這個漏勺,還以為他能挨上幾天。」
按照秦淮瑜過來的速度,邵淼居然連一天都沒堅持住。
「……」
秦淮瑜:「他打電話的時候邵叔正好在家。」
邵淼父親是回家拿一份文件的,沒想到居然聽到兒子正在跟秦家老三打電話。
他當時第一個吃驚的是秦淮瑾居然還活著,第二個想法就是趕緊通知老友。
雖然沒有聽到具體地址,但邵淼父親從兒子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了秦淮瑾就在蓉省當兵。
知道人在那兒幹什麼,之後的事兒對於他們來說,查起來就簡單多了。
他把這個消息告知老友之後,老友一個下午就查清兒子在哪個駐地當兵。
所以才有了秦淮瑜除夕夜趕到駐地家屬區找人的一幕。
嘖,原來是這樣。
「我想從我離開秦家的那一刻,你們就知道我的選擇了。」
秦淮瑾不想再回想當初的一切,十多年過去了,他不怪任何人,怪只怪他當初年少,居然忍了秦家人兩年之久。
換成現在的秦淮瑾,他一天都受不了,轉身就會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阿瑾!父親後悔了……」
秦淮瑜看著這樣平靜的秦淮瑾,愧疚感馬上要將他淹沒。
當初他們父親做得不對,縱容父親的他們也不是什麼清白的。
「怎麼,秦老爺子一句後悔了,我這個做兒子的就要跟條狗一樣去舔他的腳指頭麼?」
秦淮瑾看著秦淮瑜,沒了茶缸子遮擋,他滿臉的嘲諷就這麼暴露在秦淮瑜眼皮子底下。
「阿瑾,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父親本想親自來的,只是你知道他的行程不能更改。」
秦父根本沒有辦法立刻離開。
「秦淮瑜,明天早晨就走吧,告訴他,讓他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秦淮瑜急了,他來的目的可不是回去扎老父親的心窩子,「阿瑾,你就這麼恨父親和我們麼?我知道當初我們做得都不對,但請你給父親,我還有你二哥一個彌補的機會。」
「這麼多年,父親雖然不說,但我們都知道,他惦記你。」
「嗤,」秦淮瑾盯著秦淮瑜冷笑,「恨?你們配麼。」
「恨是一種情緒,我不願意浪費一絲情緒在你們身上。我不恨你們,也不會原諒你們。」
「申市的秦淮瑾,早就跟著他的母親一起死在了那個冬天。」
秦淮瑜聲音顫抖:「阿瑾!你忘了母親最後的遺願麼?」
秦淮瑾本來帶上帽子準備去大禮堂,聽見秦淮瑜這話,一步躥到秦淮瑜身前,一把抓住他的領子。
他眼神狠厲,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敢提母親的遺願,這時候提你是忘了當初你們做的事兒?」
「也是,你們根本就沒有心,沒心的人哪會在乎親兄弟的死活。」
「秦淮瑜,你也恨我吧?恨我奪走了你母親的生命,恨我讓你父親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活像個瘋子!」
「阿瑾!」秦淮瑜眼神全是悲痛:「我們確實都錯了,你有什麼氣沖大哥來,父親他年紀大了……」
「閉嘴吧秦淮瑜,虎毒尚且不食子,秦老爺子可不是一般的狠人,你放心吧禍害遺千年,他且活著呢!」
說完,秦淮瑾一把將秦淮瑜甩了個踉蹌。
秦淮瑜紅著眼:「阿瑾,要是能讓你舒服點兒,父親說了,你罵什麼都可以。」
秦淮瑾站在桌子旁,語氣嘲諷:「你究竟有沒有自己的想法?」
就跟當初那個人那樣對他,他們兄弟視若無睹一樣。
「阿瑾,父親當時失去了母親,你知道母親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秦淮瑜心痛難當,難道當初他就不想阻止麼,他有工作,老二也有工作,兩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老父親。
秦淮瑾閉了閉眼,聲音中略帶顫抖:「可我當時也失去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