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胡同的大雜院兒里,氣氛凝滯。
昏暗的燈光下,范老太的臉如同蒙上了一層寒霜,銳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趙鷺和曾亮身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你們是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趙鷺低著頭,一言不發,臉上只剩下絕望和哀戚。
曾亮則挺直了脊背,眼神里透著幾分決絕。
「如果事情敗露,我會承擔所有責任。鷺鷺和寶珠是無辜的,請您務必想辦法送她們去港城。」
曾亮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他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嘴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范老太聞言,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說得倒是好聽!既然這麼捨不得你的媳婦兒孩子,當初為什麼要拉她進來?」
「現在出事了,就想把她們摘出去,你以為我是傻子嗎?」
這話一出,趙鷺猛地抬起頭,看向曾亮的眼神里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呵!」
一聲冷笑,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了曾亮的心臟。
曾亮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趙鷺,臉上滿是狼狽。
他知道,在所有人眼裡,他就是一個靠著女人上位的軟飯男。
可他愛趙鷺是真的,那些所謂的傷害,也全都是迫不得已。
他出身農村,家裡兄弟姐妹五個,父母老邁多病,一家人窮得幾乎揭不開鍋。
參軍做了師長的警衛員,那是一份光榮。
可光榮不能當飯吃,父母的病要治,哥哥姐姐要結婚要出嫁,弟弟妹妹還要讀書。
他自不量力地愛上了趙鷺,並引誘她愛上了自己。
可誰也不看好這段感情,所有人都罵他,嘲笑他。
這個時候,是響尾蛇給了他想要的一切,金錢,地位,甚至是趙鷺的愛。
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這根稻草最終會將他拖入深淵,他也義無反顧。
他不敢去看趙鷺的眼睛,他知道,那裡面沒有愛,只有恨,只有冰冷的嘲諷。
他像一隻被剝光了皮的野獸,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尊嚴被踐踏,自尊被粉碎。
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范老太看著曾亮狼狽的樣子,眼神里閃過一絲不耐。
曾亮自然看得到她眼中的神色,可他不在乎,再多的白眼他也看過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曾亮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
「趙鷺暴露了,下一個就是我。如果我開口,響尾蛇也逃不掉。」
他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決絕。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送趙鷺和寶珠走。只要她們安全了,我保證,用我的命守住秘密。」
「但如果她們母女倆出事了,我一定拉所有人一起上路!」
曾亮的話如同驚雷,在狹小的屋子裡炸響。
范老太臉上的輕蔑瞬間凝固。
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轉身出去,找到守在院子裡的一個男人,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人聽罷就出了門。
曾亮看到范老太的舉動,心裡也安定了不少。
她轉頭看向趙鷺,眼神里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對不起。」
趙鷺看著他,眼神複雜,有恨,有不甘,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吐出兩個字:「保重。」
曾亮苦笑,他知道,他欠趙鷺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總歸,是我對不起你……」
「但爸爸的事……不是我做的。「
「當初是我後悔了,想要退出,可是第二天爸爸就出事了。」
「我想過自首的,想把一切都說清楚,救出爸爸。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找上你,用你的家人,用寶珠威脅你……」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懺悔。
趙鷺猛地抬頭,眼裡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她一直以為,是曾亮為了上位,出賣了她的父親。
她恨他,怨他,卻從未想過,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可她依舊不能原諒他,當初如果他願意站出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好過現在。
昏暗的燈光下,趙鷺的臉上淚痕斑駁,她捂著嘴,無聲地哭泣著。
曾亮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彌補他對趙鷺造成的傷害。
「我該走了,得回去拖住國安的人。」
曾亮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趙鷺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破舊的大雜院,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屋子裡,只剩下趙鷺和范老太。
趙鷺依舊沉浸在巨大的震驚和悲痛中,而范老太則看著曾亮離開的方向,眼神里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鄭錦跟著嚴越一路疾行,抵達醫院時,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荷槍實彈的戰士守在門口,氣氛凝重。
幾個穿著便衣的國安人員正在醫院大廳里,逐一詢問著醫護人員和病人,神情嚴肅認真。
畢竟是敵特事件,非同小可。
嚴越出示證件後,守衛的戰士立刻敬禮放行。
「老嚴!」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幹部服的男人快步迎了上來,濃眉下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看到嚴越後,明顯鬆了口氣。
「你總算來了,這到底怎麼回事?」
走到嚴越跟前,男人才注意到他身後的鄭錦,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位是?」
嚴越嘴角微微上揚,伸手攬住鄭錦的肩膀。
「我媳婦兒,鄭錦。」
他又轉向鄭錦:「這是陳靖,我們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現在是國安的負責人。」
鄭錦對陳靖笑了笑:「陳同志,你好。」
陳靖愣了一下,隨即誇張地叫了起來。
「好你個嚴越!結婚這麼大的事也不吭一聲!太不夠意思了!」
嚴越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情況特殊……本來這次回來是想辦酒的,結果出了這檔子事……」
陳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說到這事,我倒是想問你,你對趙鷺的丈夫,曾亮,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