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後來,我就娶了她。

  救自己?

  嚴越著實被鄭錦的這句話震了一下,明明是再平常的一句話,他卻聽出了一絲絕望。

  同時,嚴越又有些自責,他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鄭錦,才讓她這麼沒有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嚴越第一次從鄭錦身上看到了主動的攻擊性。

  沒錯,就是攻擊性,帶著防備的攻擊性。

  鄭錦一直都是內斂的、靜和的性子,即使偶爾有些大膽,但底色始終樂觀開朗。

  可此刻,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深處潛藏的恐懼和無助。

  那是在她身上,前所未有的。

  一種強烈的自責感湧上心頭。

  他想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無力,乾脆又咽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

  最終,嚴越只擠出了這幾個字。

  深深地看了鄭錦一眼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大毛則默不作聲地守在門口,像一尊忠誠的守護神。

  嚴越一路驅車趕到科研所,心裡的煩躁卻絲毫沒有減少。

  王魯……一個本該死去的人,卻活生生地出現在省城,還擁有如此強大的勢力。

  這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科研所的大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冷峻,嚴越快步走進去,卻在大廳被攔了下來。

  「范所長正在接受政治審查,現在誰也不能見。」年輕的幹事語氣公式化。

  嚴越皺了皺眉:「我有事情找他。」

  「不好意思,請您等待。」幹事依舊堅持。

  嚴越只好在樓下等候。

  樓上,范所長正襟危坐,面對著兩位來自政治部的幹事,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

  他就像一個老練的漁夫,面對洶湧的波濤,依舊穩坐釣魚台。

  「范所長,鄭錦是你們科研所的人吧?」其中一位幹事開門見山地問道。

  范所長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鄭錦?不是,我們科研所從來沒有一個叫鄭錦的職工。」

  「可是據我們了解,她參與了滴丸機的研發工作。」

  「滴丸機項目是中藥管理局牽頭的,我們只是暫借調宋勻同志過去協助。」

  「這個項目並不屬於我們科研所。」范所長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您知道鄭錦和宋勻的婚外戀嗎?」另一位幹事拋出了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范所長笑了。

  「據我所知,他們在一起合作,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什麼樣的婚外戀幾天就能完成?同志,說話要有證據。」

  「不過,我建議你們去查一下鄭錦的家庭關係,還有她回省城的時間,就知道誰在說假話了。」

  兩位幹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尷尬。

  其實,他們也已經側面了解過鄭錦的情況:父母雙亡,嫁給嚴越後,卻和大姑姐嚴英關係緊張,前不久還被嚴英打進過醫院。

  只是上面有人發話要嚴查,他們也不得不介入調查。

  另一邊,宋勻同樣也在接受政治審查。

  不過比起范所長那老狐狸般的滴水不漏,宋勻的配合就顯得消極了。

  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後仰,雙手交疊在身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宋勻同志,你和鄭錦同志是怎麼認識的?」幹事嚴肅地問道。

  宋勻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工作。」

  幹事眉頭緊鎖,這態度,分明就是敷衍。

  「那你的妻子嚴英同志為什麼要舉報你?」幹事換了個角度提問。

  「這應該去問嚴英。」宋勻的語氣依舊冷淡,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

  幹事的臉色沉了下來:「宋勻同志,請你認真回答問題!」

  宋勻嗤笑一聲:「她是個瘋子。」

  「宋勻同志,我希望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你不認真回答這些問題,政治審查是過不了的。到時候,你和鄭錦同志都可能會被下放。」

  幹事加重了語氣,試圖讓宋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鄭錦會因此下放?

  宋勻心頭一緊。

  他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但他不想連累鄭錦。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我和嚴英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當初,郵電局和科研所在人民公園舉辦划船友誼賽。嚴英看比賽的時候落水了,是我下水救的她,還做了人工呼吸。」

  宋勻回憶著,眼神里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幹事認真地記錄著,心裡卻暗暗疑惑,這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錯誤的開始。

  「可就在我救了嚴英的第二天,我就被公安以流氓罪帶走了。」宋勻的語氣變得低沉,仿佛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幹事猛地抬起頭,手中的筆停在了半空中。

  流氓罪?

  在這個年代,這可是一個極其嚴重的罪名!

  「因為我救了她,做了人工呼吸,就被她反咬一口,說我耍流氓。」宋勻自嘲地笑了笑,語氣里滿是苦澀。

  幹事徹底愣住了,這劇情的反轉也太出人意料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宋勻,卻發現對方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和無奈。

  「後來呢?」幹事忍不住追問。

  「後來?後來,我就娶了她。」宋勻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幹事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他終於明白宋勻為什麼如此消極了。

  這樣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悲劇。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只有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政治部幹事合上記錄本,長長地舒了口氣,看向宋勻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同情。

  這樣的遭遇,放在誰身上都難以承受。

  「宋勻同志,感謝你的配合。」幹事起身,語氣緩和了許多。

  宋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幾乎同一時間,范所長也被請出了辦公室。

  兩人在走廊里相遇,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怎麼樣?」范所長低聲問道。

  「還好。」宋勻簡短地回答,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審查他們的,都是市里政治部的,並非研究所的草台班子,是以也沒受什麼委屈。

  問的問題,也基本和他們調查的一致,所以很快就放人了。

  只是,在他們離開之前,幹事提出了一個要求:暫停滴丸機的項目,並把圖紙交給他們帶走。

  范所長和宋勻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

  在被叫去談話之前,宋勻就已經把正確的圖紙用研究所的相機拍照保存,並連夜修改了圖紙上的幾個關鍵部位和重要參數。

  所以,當政治部幹事提出要圖紙的時候,范所長故作掙扎,滿臉不情願。

  到最後才「勉為其難」地把圖紙拿了出來,還「貼心」地囑咐了一句:「同志,這圖紙還沒完善,有些地方還需要改進……」

  至於對方聽沒聽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等政治部的幹事離開後,范所長和宋勻對視一眼,都明白了——他們的目的並非審查他們和鄭錦,而是滴丸機的設計圖。

  「他們拿走了圖紙……」宋勻的聲音低沉,眉頭緊鎖。

  范所長嘆了口氣,沉聲道:「這意味著,你和鄭錦,更危險了。」

  走廊里,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窗外,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卻絲毫無法驅散兩人心中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