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濕冷、陰森,讓人有種被一條渾身黏糊糊的毒蛇盯上的錯覺。
儘管是在發笑,言語之中卻沒有任何笑意。
「這個女人固然是蠢了一點……」
「不過,好歹也讓我寄宿了這麼長時間,她那墮落的靈魂,味道可真是甜美!」
伴隨著笑聲,穆琳好似被抽去了渾身的骨頭一般,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黑布袋被從裡到外地撕開。
一個血淋淋的身影,徑直竄出了穆琳的頭顱,朝著近在遲尺的勞森衝去。
一股子惡臭、令人作嘔的血腥霧氣,伴隨著那身影,朝周圍不約而同地發散開來。
本就實力不強的勞森,剛一嗅到這霧氣,就不由自主地嘔吐起來。
剛剛提起的戒備心理,也被這來路不明的霧氣瓦解殆盡。
羅恩瞳孔一縮,這種表現,像極了當日馬多克召喚出來的血霧!
「走!」
羅恩一腳踢開勞森,裹挾了戰氣的長劍橫掃而過,將那血淋淋的身影斬成了兩段。
「見亡靈了,這是什麼東西,惡魔嗎?」
勞森喘著粗氣,連忙站起了身,看向了地上的兩段物事。
羅恩的那一腳,順勢將一縷鬥氣送到了他體內,將血霧帶來的影響沖淡了不少。
「啊,我當然是惡魔,這一點,毋庸置疑。」
伴隨著那滑膩膩的聲音,羅恩身前的兩片身軀,好似某些軟體動物般,慢慢貼合在一起,隨後又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月光映襯著雪地,反射出的白光,終於讓二人看清了他的樣貌。
與尋常座狼一般大小、人立而行的惡魔,有著一對相對身軀而言纖長無比的手臂。
三根手指般、卻柔軟如觸手般揮動的物事,在他手臂的尖端,猶如活物。在它觸指的表面,無數大小不一的凸點。
這些凸點的表面並不尖銳,倒是光滑無比,一些黃白兩色交織的粘稠液體,正從這些凸點上滑落到地面。
最讓人作嘔的,是這惡魔的皮膚。在滿身的鮮血下,密布著黑漆漆的、顏色斑駁的肌膚。
乍一眼看上去,無甚稀奇。
但羅恩的目力之下看到的,卻是無數血跡完全乾涸後,又層層疊疊地鋪上了新的血液,無數血液在肌膚上一層層地乾涸,一層層地疊加。
而他的肌膚本身,如同剝光了皮膚的野狗,肌肉外翻、血痕密布。
醜陋、骯髒、無法名狀,一切負面的詞彙,都無法形容這隻惡魔的樣貌。
而他的面容,則乾脆是一張垂直的巨口,無數三角棱形的利齒,掩著口中那條形似球蟒盤旋的長舌,舌頭的末端,是一顆墨綠色的眼珠,梭子形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將他一劈兩半的羅恩。
「你是……剝皮惡魔,看起來,果然是個恰當的稱呼。」
從記憶中搜尋了片刻,羅恩便從貝萊斯圖書館的收藏中,找到了關於這隻惡魔的簡單資料。
形如其名的剝皮惡魔,幾乎只在蠻人父母哄騙自家小孩睡覺時,才出現在故事之中。
故事中,這些名字便血淋淋的惡魔,擅長通過血液,潛入人的體內,並不斷吞噬寄主的靈魂與肉體,自己則會慢慢同化宿主的身體。
直到最後,會從已被從裡到外吃干抹淨宿主的體內破體而出。
而這樣的故事,是根本不會出現在神賜大陸民間的。
無論教會還是世俗統治者,都無法容忍這些「異端邪說」的橫行,但這並不能影響高層中,對於惡魔這一存在的認識。
因此,無論是出於恐懼還是只求心安,幾乎所有的貴族、官員和神職人員,都會佩戴由教廷的神官賜福、淨化的一些配飾,這些充斥著神靈微薄力量的配飾。
用羅恩熟悉的話來說,能夠「清障避邪」,抵禦各種邪惡的侵襲。
穆琳作為一名顯赫家族的主婦,自然也佩戴著一片「明光護符」。
這片護符,在剝皮惡魔出現時,就碎成了兩片普通的白色石片,一縷縷乳白色的光暈,正從裂口處不斷流逝,消失在空氣中。
「猜猜看,我是如何避開那些該死的神力的?」
剝皮惡魔再次獰笑起來,六根手指在空中糾纏著,捆成了一個倒五芒星的模樣。
羅恩沒有說話,只是將體內的戰氣不斷凝聚,識海中的小人,也在眉心處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調動靈魂洪流。
眼見羅恩並不回答,剝皮惡魔自顧自地伸出長舌,舔舐了一些左臂上的汁液
「無聊的小子。」
「不過,你的肉體,似乎比這個蠢女人要更可口。」
眼眸一亮,惡魔雙臂上的凸點,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個個鋒利的尖刺,那條長舌也帶著不知名的古怪汁液,朝著羅恩的胸口擊去。
剝皮惡魔!
大陸上的魔獸,可以有人來總結歸納,把這些強大的魔獸分門別類的歸類,並輔以畫像或魔法映像,登錄成冊。
所以在市面上,諸如《大陸魔獸考》、《稀有魔獸一覽圖》等書籍、畫冊,都是有所售賣的。
但惡魔這種東西,確切來說,他們或許連東西都不是!
諸如影魔,本體就是一縷影子。
諸如血腥惡魔,本體可能就是一灘血水。
而剝皮惡魔,他們的本體,就只是一片極其精美、華麗的皮革!
無形,卻又陰險狡詐地朝人類社會滲透,這些惡魔的種類,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是一筆糊塗帳,更別提從來只在傳說故事裡聽過惡魔這個名字的普羅大眾們。
惡魔的身子還在半空中,他手臂上的那些猶如活物的尖刺,已經像是飢餓的毒蛇般,早早裂開了頂部。
一張張滴著不知名涏液的嘴,貪婪地朝著羅恩探來。
鍊金長劍出竅,劍鋒上閃爍著鬥氣光暈,羅恩身形微退,鍊金長劍在他手中上下翻飛。
數十道殘影亂舞,精準而迅捷地斬斷了惡魔的雙手。
羅恩出劍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劍刃划過的空氣中,不斷傳來劇烈的爆響!
寒氣凝結在創口處,惡魔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雖然沒有具體的「面龐」,但他口內深處的眼珠,也露出了一絲疑惑。
並不等惡魔繼續反應過來,羅恩身子一折,右腿重重地踏在了一棵粗壯的黑松樹樹幹上,身子詭異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短。
仿若一個地精出品的彈簧般收縮著、快速積蓄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