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堂建立千餘年,最開始就是人類抵抗魔獸侵襲的第一道防線。只是漸漸地,魔獸越來越少,幾乎全部退居到極地之內,而聖堂則人越來越多——所有人都知道,魔獸能賣出高價,只要能進聖堂當戰士或者牧師,每年冬至都能獵殺魔獸,大賺一筆。
聖堂戰士們又被稱為獵魔人,他們會將跑出極地的魔獸消滅,也會每年組成獵魔小隊,前往極地主動狩獵魔獸。
這一隊十幾位獵魔人戰士,都是曾經進入過極地狩獵魔獸的戰士,自問不是那種一般湊數的聖堂戰士能比的,因此往日裡都頗為自傲。
尤其其中領頭四位,三男一女,狩獵經驗豐富,一般魔獸都看不上眼,是真正的精英戰士。
然而今天,他們的驕傲被打碎,自身也從狩獵的獵手,變成了獵物。
其餘的戰士早已躺了一地,雖然沒死人,但每一個都是缺胳膊斷腿再也爬不起來,傷口鮮血直流,放在那不管,估計很快就要死。
四個精英戰士還在苦苦支撐,各個身上帶傷。如果不是周圍還有兩個牧師在為他們祈禱,恢復他們的精力緩解他們的傷痛,他們早就和其他人一樣倒下了。
剛才嘴上說得多開心,現在幾人心底就有多後悔,看著被他們圍在中間,披風破爛滿身鮮血的高大魔獸,嘴裡直發苦。
這究竟是什麼魔獸?!打了這麼久,他們各個身負重傷,這傢伙還能橫衝直撞沒事人似的。
從前他們遇上過體型高大像一棟屋子一樣,氣勢恐怖的雙角鱗甲獸也沒有被打得這麼慘過!
難不成人和魔獸的混血會變異,會更厲害?
這個魔獸混血的體型在人類里雖然算高大,但是在魔獸里,只能算是普普通通,難道不應該是那種很弱,隨便什麼魔獸或者戰士都能拿下的嗎?
照這樣下去,他們怕是不妙。
四位滿頭鮮血的騎士對了個眼神,忽然間同時退開,拉長自己武器另一端——那裡有著荊棘般的長鞭,纏繞在手臂上後,荊棘刺進身體裡,變得鮮紅。四人身上陡然爆發出一陣光芒。
「感謝您賜予我們力量……」他們喃喃著祈禱詞,猛然抬頭,雙眼中一陣精光閃爍,帶著燃耗生命力的最強一擊猛擊向穆里。
如果剛才他們還想著制服這個難得的魔獸混血,將他關起來弄清楚他究竟是什麼特殊魔獸後代,那如今,他們只想殺掉他。
出現這樣的魔獸混血絕對不是件好事,一旦他想作惡,誰又能阻止得了他,更可怕的是他還會扮作人類混進城裡,隱患太大了。
猛烈的氣流平地而起,穆里在氣流中心,頭頂巨大壓力,身上的衣服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就連趴在他肩上的梅莉,都因為這股壓力感到一陣窒息,胸口痛楚,口中泛出血腥氣。
這些戰士們壓根沒有理會梅莉這個和魔獸為伍的普通人,甚至發現魔獸混血在保護她之後,特意針對她,好讓這個強得有些可怕的魔獸混血為此受傷。
這樣的小動作惹怒了穆里,他的回擊越來越重,才打得這四個精英戰士不停吐血,只能拿出這最後的一擊。
被巨大氣流裹挾無法動彈的魔獸,最後都會被頭頂壓下的武器穿體而死,穆里卻生生用一股蠻力掙脫開了束縛。
一陣令人心悸的怒吼過後,氣流陡地平息下來,四個戰士口吐鮮血往後倒去。
穆里用力拔下扎在自己身上的一把刀,隨手甩出去,扎進了那個用刀騎士的肩。
「呃啊……」那騎士都已經倒下了,又抱著胳膊坐起來慘呼。
穆里:「還給你。」
所有騎士都已經倒下,只剩下兩個老頭牧師還站在一邊。他們向來只是輔助戰士們作戰,尋找魔獸蹤跡的,自己上去打魔獸估計不行,而且還是這麼個奇怪的魔獸。
眼見這個一人打完了十幾個戰士的魔獸混血朝他們走去,他們不由神情嚴峻,心中都有種即將脫離□□前往聖山的預感。
「不!不要傷害牧師!」
「住手啊混蛋!」
「牧師快走!不要管我們了!」
躺在地上的戰士們掙扎著悲鳴起來,每個人的語氣里都充滿了悲傷與憤怒。
穆里充耳不聞,身上那個傷口還在不停流血。他走到兩位老牧師身邊,看了看他們身上的黑袍,悶悶地說:「那兩輛貨物,要送到普達拉,是給什麼伯爵的,金獅子傭兵團的貨物,你們自己送去吧,我不管了。」
說完就抱著頭暈胸悶的梅莉一個加速跑了出去,三下兩下消失在風化的岩石之後。
亂糟糟的戰場突然變得一片寂靜,悲鳴的戰士們都不吭聲了,他們面面相覷,捂著流血的傷口,有點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躺在地上的女戰士拄著自己的劍顫巍巍爬起來,掏掏流血的耳朵,「他剛才說什麼?送貨?要我們幫他送貨,想得美,他給我們佣金了嗎!」
「不,這根本不是佣金的問題。」胸口一道大口子的騎士捂住傷口,「我們不是在打架嗎,他為什麼這麼自然地吩咐敵人給他送貨?他在羞辱我們嗎?」
暴躁的那個戰士爬不起來,丟下自己的槍大叫:「他在幹什麼,就這麼跑了!他怎麼不殺我們,還有牧師在這裡,兩個珍貴的牧師在這他都不殺,不是說魔獸最喜歡吃牧師嗎,他這樣算什麼魔獸!」
全場唯一毫髮無傷的兩位老牧師臉色一僵,「你很想讓那傢伙吃了我們?」
暴躁騎士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瞬間倒下去閉目裝死……也可能是真的死了,畢竟臉色實在難看慘白,和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要趕緊通知其他聖堂,追擊那隻逃走的魔獸,絕不能讓他逃逸到其他地方。」面色慈祥的那位牧師看看穆里跑走的方向,神情擔憂。
「一定要儘快抓住他,連奧和薔薇他們的最強一擊都留不下他,其他戰士們就更拿他沒辦法了,一旦被他進了城,不知道要造成多少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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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里一口氣跑出去很遠,他跑得特別快,比之前那兩輛馬車也快多了,而且還不顛簸,只是偶爾跳得很高,落下去的時候會感覺心臟也驀然一停。
梅莉在他懷裡感覺頭暈胸悶都平復了不少,再看他胸前的傷口還隨著他奔跑的動作溢出血來,趕緊用手按住。
因為剛才那一場大戰,他原本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衣服都有不少撕裂開的地方,露出底下……白色的毛毛。胸口處那一塊露出最多,傷口附近的白色皮毛都染上了血。
梅莉摸著那縫隙里漏出的毛毛,想起那些人說他是魔獸和人的混血,於是也就肯定那天早上湖邊看到的小熊,根本不是做夢。
那就是穆裡頭骨帽子下真正的樣子——一隻看上去很甜蜜的小熊。
和他的聲音倒是很配。
真是奇怪,她竟然不覺得害怕。她抬頭看他,見他心愛的頭骨帽子上都有一道小小的裂痕。心想,他大概要心疼的,這是他很喜歡的頭骨帽子。
「你一直在流血,還是先停下來處理一下吧?」梅莉窩在他懷裡說。
穆里狂奔的動作猛地一頓,從空中落下來,咚一下踩在地上,一個彎腰減輕了奔跑時產生的震動。
他停下來,第一句話就是:「我能打贏他們,我是讓著他們的。」
語氣很不高興。
如果不是爺爺從前告訴過他,看到穿和他一樣黑袍的人就要躲開,不讓他殺,他剛才就不會束手束腳,被壓著打了。
他們一點都不厲害,他還可以再打一百個!
梅莉已經熟練地摸著他的胳膊安慰起來,「你當然能打贏他們啦,你看他們都站不起來了,你還能跑這麼久呢,我覺得他們肯定都怕了你了,你真厲害!」
可是這次穆里沒有那麼容易被哄好了,他還在生悶氣,「我不怕他們,但是爺爺不讓我和那些人打,要我避開,可是他們先打我的!」
梅莉按住他的傷口,「對,是他們不講道理。我們先停下來,你處理下傷口好不好?」
穆里終於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梅莉從他懷裡下來,看到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口,卻沒有動作。
她推了推他,「怎麼了呢?」
穆里老大一個坐在那,莫名垂頭喪氣的,又還要強行保持語氣的冷酷,「不管它也會好的,只是小傷口,我不在意。」
梅莉看見他的頭骨帽子底下也有一點血跡,好像是從裡面流下來的。
她按住那頭骨帽子,猶豫,「可以拿下來嗎?」
穆里不動。
梅莉:「我已經知道你是魔獸啦,我好像還看見過一次,你不用怕……我拿下來了?」
穆里低低哼了一下,聲音有點委屈,像是在撒嬌,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
梅莉踮起腳,雙手抓著那個頭骨帽子上兩個角,把它拔了起來。
似乎有「啵」的一聲。
梅莉看見了那隻嘴角天然翹起的小白熊。雖然他的個子比她大很多,但看到這張圓圓的、毛茸茸的臉時,她更願意稱呼他為小白熊。
脖子上有一道細小的傷口,還好不是腦袋上有傷。梅莉抱著那個頭骨帽子,仔細地看他。
穆里一開始還強撐著用那雙黑漆漆的圓眼睛和她對視,好像很兇的樣子,後來就垂下了腦袋躲避她的目光,抓著自己的兩隻大手看。
如果戴上頭骨帽子,這姿勢是很深沉的,但現在看上去只有可愛和可憐。
梅莉又去看他的手,他的手套也破了,白毛從縫隙里鑽出來。她很辛苦地強忍著才沒有上手去摸摸他的腦袋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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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也有,等我看厭了熊樣再換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