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些日子去緬甸,從那邊收購了一批木材,聽說琉璃廠那邊有個仿古家具做的好的,正要去看看。」
「哦,這樣啊,我知道那個地方,你在琉璃廠門口等我,我馬上過去。」慕容瑒說著,就往外走。
在他的身後,慕容清坐在客廳里,似乎正在專心致志地擺弄著他的天外一蘭,等慕容瑒出了門,慕容清的目光就轉過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到了琉璃廠外,因不是節假日,人稍微少一點,卻也只是不擁擠。
周晨順利地停好車,就在琉璃廠外轉悠著等慕容瑒,或許是她看上去很年輕,也或許是她穿著不菲,走了幾步,竟有好幾個人湊過來,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問她,要不要剛出土的好物件。
周晨瞥著這些人的滿眼精光,哪裡還不知道這是些幹啥的,並不搭話,開始還乾脆的搖搖頭,後來煩不勝煩,乾脆連搖頭也懶得搖了,直接對那些人來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那些人連續上來幾個沒討著好兒,也就漸漸退散開來,讓周晨終於能夠靠近琉璃廠門口兩側的一些攤子細看。
古玩街本來大部分就是賣的現代工藝品,門口這些並不固定的流動攤販,賣的更都是一些倒騰來的成堆的廉價玩意兒。
周晨看到,那個紫砂販子仍舊守著一大堆紫砂壺,一見有人路過,就高聲喊上兩句:「供春壺哇……便宜了賣啦!」
周晨暗笑著搖搖頭,供春乃紫砂壺排名第一的大家,所制紫砂壺,在明朝時就是達官顯貴的珍品,流傳幾百年後,存世的壺恐怕伸出一隻手掌就能數過來了,一把壺怎麼著也得幾十萬,他居然敢在這裡大搖大擺地插一塊五十元一把的牌子,如此吆喝。
過了這個紫砂壺攤兒,周晨又看到又賣古錢幣的,仿康熙粉彩的,仿雍正青花的,還有各種用樹脂壓制的玉墜……名目繁多,枚不勝舉。雖然做工粗糙,但人家賣的價格便宜,雖然都會借一個好的名頭,但擺明了就是賣的工藝品,倒算不上坑蒙。
正頗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些拙樸有趣的小玩意兒,周晨猛地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縮著身子倚在牆根下,面前鋪著一方包袱,上邊擺著兩個木雕筆筒,一個是蝙蝠壽桃的五福連壽花紋,一個是梅花喜鵲的喜上眉梢花紋,木質是不多見的黃楊木。
黃楊木的木質光潔,紋理細膩,色彩莊重,原木乳黃色,上漆後初呈薑黃色,後變橙黃色,時間愈久,其顏色由淺而深,逐漸變成紅棕色,給人以古樸典雅的美感,更是珍貴。
這兩個小物件兒,都像是有了些年頭的東西,外表有一層灰撲撲的東西遮蓋,只有個別地方露出小片的紅棕色木質。雖然只是偶爾露出的一小片木質,卻帶著一層暗啞的油性光澤。周晨暗襯,這就是所謂的「包漿」了。
周晨看那木雕手藝精湛,不由地停下了腳步,走到那位老太面前,伸手拿起那個喜鵲登梅的筆筒來,細細察看。細看之下,就讓周晨又看出這件小物件兒的一個好兒來。
原來,這筆筒初看,也僅僅是木雕工藝精湛,細看之下,才發現,筆筒上的一枝老梅和兩隻喜鵲居然都是採用了鏤空雕,喜鵲、梅花、遠處的背景長廊屋檐,層層疊進,活靈活現。而且,整個筆筒表面還保留了木質原有的結節和木紋,襯著那活靈活現的雕刻,竟絲毫沒有浮華之意,反而透出一股子拙樸豪爽來。
周晨將兩隻筆筒先後細細地看了,終於,那個倚在牆根的老婦也終於湊了過來,忐忑著問:「姑娘,你是不是看上我這一對東西了?」
周晨並沒有立刻回答老婦的問話,而是答非所問地反問道:「你這筆筒是哪裡得來的?」
「是我們家祖傳下來的……」老太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旁邊不遠處,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正舉著一塊樹脂美玉,大聲吆呼道:「祖傳美玉啊,這可是我當年任內閣大學士的曾祖父傳下來地……」
這一聲吆喝恰逢其時,仿佛給這老太的話做了注釋一般。讓周晨和老太都是一愣,老太一張皺紋密布的臉滿是赧然。
「姑娘,我,我這個確實是祖傳之物……」
老太翕動著嘴,一句解釋的話說的七零八落的,一雙渾濁滄桑的眼睛望著周晨,卻很是真誠。
這樣的老婦人,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若非家中有難,又怎會來此變賣家中祖傳之物?想起聽到自己婚變後,周媽媽那雙滿是關懷心痛的眼睛,周晨心中微微一動。
來這裡賣東西的,天上的飛龍地上的蟲,什麼人都有。但不管有多少碰瓷兒的,坑騙的,但周晨卻認定這個老婦人並非坑蒙拐騙之輩,心中的感受自然也就不同。
她微微一笑,對那老婦人道:「大嬸,你能……你這一對筆筒怎麼賣的?」本來,她想問一下對方這對筆筒的來歷,想起先前老婦人臉上的窘色,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這位姑娘,我這一對筆筒賣六十萬!」老婦人話說完,似乎對自己開的價格有些忐忑,抬眼看著周晨,不過,緊抿的嘴唇卻顯示著,她的堅持。
一對黃楊木雕刻筆筒,雖說年代夠,差不多看到明末清初,雕工也不錯,但六十萬還是有點兒高。周晨略一沉吟,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賣六十萬麼?」
老婦人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看周晨,還是開口回答:「我兒子得了尿毒症,急需換腎。我問過醫生了,換腎的手術費加上後期醫藥費,六十萬就夠了。」說這話的時候,老太紅了眼圈兒,目光中卻露出一種滿滿的希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