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事時鳳舉心下已經有數了,他沒想到桑弘會息事寧人,不禁生出幾分敬意來,端起酒杯道:「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下人們良莠不齊,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哥心胸豁達,令人佩服!這杯酒我敬大哥,請!」
「不敢當!」桑弘舉杯同他碰了碰一飲而盡,感嘆道:「其實只要婉娘好,其他的都無所謂!我知妹夫是個靠得住的人,別的話就不多說了!婉娘性子柔順,許多事只肯一個人悶在心裡,往後還要請妹夫多操心了!」
「呵呵,應該,應該的!」時鳳舉下意識躲開目光,掩飾般的笑了笑。
隔斷那邊,桑小泉和桑小暖是真的餓了,加之在陌生的環境中,吃飯的時候規規矩矩並無吵鬧,方氏過來見了這才放心。
桑婉便扶著嫂子一旁坐下,二人飲茶閒話。
「大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怎麼你和大哥到的這麼晚呢?」這邊桑婉也問道。
方氏面上立刻露出兩分忿忿來,想起桑弘的話,又搖了搖頭,笑道:「沒有!能有什麼事呢!就是路上耽擱了一下!」
「真的沒有嗎?」她的神情沒能逃開桑婉的眼睛,桑婉幽幽嘆道:「大嫂這是拿我當外人了嗎?難道對我也不能說?」
方氏一時怔住。她想了想,索性道:「不是我不想說,實話告訴你吧,你哥怕你生氣不讓我說!可我覺著,告訴你正好給你提個醒!你以後也好多防著點!」方氏於是將進門的時候開始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同桑婉道了來,又道:「如果不是那麼巧碰到長歡,我和你哥沒準已經離開青州了!」
方氏臉上微微白了兩分,暗道,若當時就這麼離開了,婉娘的臉面可要丟光了!
「婉娘,你不會生哥嫂的氣嗎?哥嫂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太欺負人了!」方氏只覺憋屈得很。要麼是自己夫妻受委屈,要麼是妹妹受委屈,總之,總有一方要受氣!這令她十分窩火。
一直豎著耳朵聽的柳芽氣呼呼道:「大奶奶,不用說了,肯定是表小姐背後使壞!她當著家,除了她還有誰能支使下頭的人幹這種缺德事呢!」
桑婉喝止不住,方氏臉色已經冷了,疑惑道:「表小姐?什麼表小姐?她為什麼要同你過不去?怎麼?你們府上是表小姐當家?」
桑婉只得笑道:「這位表小姐是婆婆親妹妹的女兒,自幼喪母養在婆婆身邊,她向來替婆婆料理家務。也許,也許她覺得我進門之後對她是個威脅吧,所以平日裡對我不太友好。不過,大褶兒並無不不妥!」說著又嗔柳芽:「你這丫頭,怎麼胡說八道起來?沒根沒據的,誰許你亂說的!」
「真是這樣?」方氏將信將疑,得到桑婉的肯定後,她仍然氣憤道:「就算是這樣那也太欺負人了!就算她是你婆婆的外甥女,可那也是親戚!如今你既然進了門,這個家說什麼也得你來管才合適,怎麼還是她呢!婉娘,你婆婆不會是對你有意見吧?」
「怎麼會呢!」桑婉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強打著笑臉柔聲笑道:「婆婆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真的!哎呀嫂子,我都已經出嫁了,你們不用總替我操心,我心裡有數的!真的!倒是今兒,大哥、大嫂頭一遭上門,叫你們受委屈了!」
方氏哼了一聲道:「可不是委屈了!恨得我牙根痒痒!可我們委屈倒沒什麼,大不了以後少來就是了,你卻不一樣!你若受了委屈,這日子天長地久的,你受的過來嗎?別的還罷了,可你婆婆,那畢竟是婆婆啊,她要給你小鞋穿,你還不得穿到她那什麼..了才算完?」
「婆婆真的很好,等嫂子見了就知道了!」桑婉信誓旦旦,又玩笑道:「嫂子素來性情剛烈,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我竟有幾分奇怪,奴才那麼無禮,嫂子竟然受得住沒鬧起來?」
方氏「撲哧」一下笑了,瞪著桑婉道:「怎麼?合著我沒鬧起來你倒覺得失望了?不怕你笑話!不是我不鬧,要不是你大哥拉著勸著我,要不是我覺著時家人再不好姑爺那人其實還有兩分不錯,我早鬧起來了!哼,叫他們一個個狗眼看人低!」
桑婉心裡既後怕更氣憤不已,若真鬧了起來,婆婆肯定會惱怒,在府中也會傳為笑柄,大哥大嫂,真的是不容易。
「大嫂,對不起!都是婉娘沒用,連累你們受委屈了!」桑婉起身,鄭重的向方氏屈膝深深的施禮。
「哎快別這樣!」方氏忙也起身扶住她,見她眼眶有些濕潤,方氏心裡也酸起來,輕輕拍著她的手柔聲道:「這怎麼能怪你呢!唉,這大門大戶的,你也挺不容易的!好了好了,別這樣了,啊!」
「嗯!大嫂!」桑婉展顏一笑,心中暗道,總有一日,定要為大哥、大嫂出這口氣!
「呵呵!」方氏細細打量著她,嘖嘖贊道:「怪道人都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瞧瞧咱們婉娘,這麼一打扮,真是,真是——呵呵,好看!真是好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少奶奶!柳芽你說是不是?」
「那可不!誰不誇我們大奶奶好呢!」柳芽驕傲一笑。
方氏忽然又輕嘆搖頭,正色道:「我還是覺得,那個什麼表小姐,婉娘你得趕緊處理了!哎你說,她一個親戚家的姑娘,怎麼就這麼拎不清呢!這家是她能當的嗎?」
桑婉暗暗扶額,大嫂還是一如既往的執著啊!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簡直就是難於登天!
「放心吧大嫂,我會的!」桑婉臉上一紅,頓時有兩分扭捏,垂著頭細聲細語道:「婆婆說,說暫時就讓表妹管著,讓我,呃,早日為時家開枝散葉……」
方氏愣了愣,拍手笑道:「不錯不錯!這倒也是!親家夫人想得周全。說真的婉娘你可得加把勁,別的都是虛的,有了兒子才踏實!」
「嗯!」桑婉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
那廂時鳳舉和桑弘亦已是賓主盡歡,於是桑婉與方氏亦出去,一同在廳中坐下飲茶。
方氏瞟了一眼外邊的天色,朝桑弘使了個眼色。
桑弘便笑道:「嗯,不知,何時方便拜見親家夫人呢?」
時鳳舉笑道:「不著急,大哥、大嫂先歇歇吧!你們遠道而來也挺辛苦的。」
「若方便還是先拜見親家夫人吧!那個,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還得趕著回家呢!」方氏忙道。
時鳳舉與桑婉相視一眼,便又笑道:「何必這麼急?大哥、大嫂還是留下住一晚吧,明天再走也不遲!這時候回去到家恐怕天都黑了!」
「是啊,嫂子,你就留下來多陪我說說話吧!」桑婉也祈求道。
方氏對時家印象不好,原本說什麼也不肯再留的,桑弘也不願給妹妹添麻煩,禁不住時鳳舉和桑婉再三相留,只得勉強答應。
閒坐片刻,時鳳舉便請了桑弘書房敘話,桑婉則留了方氏說體己話,命柳芽等帶著桑小泉、桑小暖到院子裡玩,又忙命人收拾準備客房。
得知王氏起來後,桑婉便叫人去書房喚了一聲,與時鳳舉領著哥嫂侄兒侄女前去見過。
李嬤嬤已同姜嬤嬤交代清楚轉告了王氏,只說桑家舅爺和舅奶奶路上耽擱了,王氏倒也沒體諒,並未怪罪什麼,反而關切詢問了幾句。又見桑弘文質彬彬,方氏也乾脆利落,一雙兒女雖有些膽怯卻也冰雪可愛,王氏心中滿意,暗自點頭:讀書人家,果然與尋常百姓不同!
桑弘兩口子見王氏待人和藹客氣,除了穿戴富貴些、排場大些講究些,同一般老太太也沒什麼兩樣,於是也放了心,覺得桑婉不會受虐待。
次日早飯後,桑弘兩口子便帶著兒女回家去了。時鳳舉本欲派車相送,桑弘執意不肯,直言太麻煩,自己僱車便可。時鳳舉只得作罷,命長歡幫著將車雇好,親送他們出了城。
「這時家人還不錯,雖富貴卻也不曾把眼睛長到了頭頂上!」馬車上,方氏笑眯眯說道。
桑弘便笑道:「如何?我說昨兒是誤會吧?虧拉住了你,不然鬧開來,你叫婉娘怎麼做人?」
方氏聞言訕訕不好意思,卻又不服氣哼道:「那怎怨得我惱?那幫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比咱們還不如呢,真不知輕狂個什麼!」
桑弘嘆道:「一隻手手指頭還有長有短呢,那麼大的家業,上下近百口人,哪敢保證個個都好?以後遇事,你莫要再衝動了!」
「對了!」方氏突然想起說道:「柳芽那丫頭說,昨兒那事十有八九是那個叫顧芳姿的表小姐乾的,那表小姐正在時家內宅當著家呢!我看那模樣就不是個好的!」
「柳芽?」桑弘皺眉:「柳芽怎麼會知道?你告訴婉娘了?我不是囑咐你別說的嗎?你這又何必!」
方氏一怔,分辨道:「怎麼不能說?你想啊,要是那顧芳姿真的有心刁難婉娘,咱們告訴婉娘了,也好叫婉娘心裡有數不是?不然婉娘受了人家算計還蒙在骨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