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洪夫人府上的寧媽媽便帶著兩名媳婦親自前往時家說這事兒。
王氏聽說知州府上來人了,只當知州夫人辦宴會下帖子什麼的,也沒當一回事便命請進來。
誰知寧媽媽請安問好之後,卻跟她提起了時蓮的親事,令王氏有點兒措手不及。
「這,洪夫人好端端的,怎麼想起這事兒來了!」王氏不禁笑道。
她並不覺得洪夫人說讓時蓮嫁過去做妾委屈了時蓮,人家是官宦人家,時蓮一個庶女還想做人家嫡子的正妻不成!進門做良妾,這已經很高看時蓮了。
「這也是緣分不是!」寧媽媽笑道:「前兩日夫人是否攜府中小姐、奶奶們去梅花庵了?我家公子那日湊巧經過,見那山後梅花開得好便上山一觀,在梅林中遠遠的見了貴府小姐一眼,這不心上便惦記著了,回去後念念不忘,我們夫人便打發老奴來說說!大夫人放心,我們夫人是個極好的,我們二公子至今尚未娶妻,貴府小姐一進門就是良妾,跟正經少奶奶那是一樣的!斷斷不會委屈了貴府小姐!」
寧媽媽滿臉是笑,這番話是早已同洪夫人斟酌推敲過了的,說起來順溜無比。她滿心以為這番話一出,王氏必定會滿口答應,誰知,王氏的臉色卻微微的僵了僵。
「在梅花庵……洪公子見過我們家三丫頭?」王氏勉強笑著問道。
「是啊!」寧媽媽笑道:「所以說這都是緣分吶!呵呵,有緣千里來相會說的正是這個!」
洪夫人和寧媽媽哪兒知道時鳳舉和桑婉根本就瞞著王氏這事兒,王氏壓根半點也不知道。她們覺得,這麼說了也表示了洪家情願對此事負責的態度,王氏必定會大鬆一口氣對她們更為滿意,哪裡知道,倒是把王氏嚇了一大跳了!
王氏心中又驚又怒,心道那死丫頭真不是個好的,盡做禍!往常在府中的時候也沒見她愛東遊西逛,怎麼一出去就野了!沒事跑那梅林里去做什麼?居然還惹來了洪家的公子,雖說是遠遠的看見一眼,可萬一這事兒傳了出去,誰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傳成私相授受都是有可能的!
有辱門風啊!
王氏此時只想將時蓮叫來細細的詢問教訓一頓,哪兒還有心思說別的?便笑著推脫道:「這事兒,倒是你們夫人有心了!我們家那三丫頭也不知有沒有這麼大的福氣,要不這樣,過幾****再給你們夫人答覆,如何?」
「這婚姻大事,原該謹慎細細考慮!」寧媽媽心中雖然甚是失望仍陪笑道:「那這樣吧,三日後老奴再來聽大夫人您的准信兒,您看如何?」
「行!三日後再說吧!」王氏點頭一笑,命人送客。
這邊剛送走寧媽媽,王氏臉色便沉了下來,命人去請時蓮。
時蓮在梅林中受了驚嚇,越想越是後怕,心裡正如驚弓之鳥不自在呢,聽到秀春說嫡母有請,驚得臉色都白了!
「我換身衣裳這就來,秀春姐姐先回去跟母親稟報一聲吧!」時蓮忙陪笑道。
「那我就先去了,三小姐快一些兒!」秀春笑笑告辭。
時蓮緊緊握著彩雲的手吩咐道:「你趕快叫個妥當人給大嫂說一聲,就說母親請我過去了,快去!」
彩雲也是心急如焚,聞言一喜連連點頭,「是,小姐您先換衣裳,奴婢這就叫人去,大奶奶不會不管您的!」
主僕兩個匆匆收拾妥當,又定定神,從容往王氏那邊去。
王氏正在暖閣中等候著,時蓮到了秀春直接將她帶進去復又退出守在門口,內里只有姜嬤嬤在伺候著。
「不知廉恥的東西,給我跪下!」王氏咬著牙低喝。
「母親!」時蓮腳一軟跪在王氏面前,含淚道:「女兒不知做錯了什麼令母親如此動怒,女兒不孝,還請母親明言!」
「你還有臉問我!」王氏冷笑道:「裝,我看你裝吧!不知廉恥的東西!那天在梅花庵後頭的梅林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時蓮一聽果然問的是這個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桑婉沒來之前她哪兒敢亂說什麼?況且那種事姑娘家也說不出口。
時蓮頓時滿臉是淚,只顧垂首抽泣,什麼也不說。
「哭什麼哭!不爭氣的東西,還不快給我說來,那日在梅林中遇見什麼人了?」王氏氣道。
「不知是什麼人!」時蓮哭道:「我真不知那是什麼人!」
時蓮心中暗暗叫苦,只盼著桑婉趕緊過來救命。王氏哪裡肯信?拼命的責問,時蓮咬著牙就是不肯說。王氏見問不出什麼,料想那洪公子真的是遠遠見了她一面而已,想必她還不知道呢!這麼想著臉色便緩了緩,仍是將她好一頓數落,又喝命她乖乖的呆在屋子裡往後不許再亂出門,時蓮如逢大赦,慌忙答應。
王氏見她還跪在自己面前,便瞅她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給我滾回去!將《女戒》、《女則》給我各抄三十遍,三日後叫人拿給我,去吧!」
這就過關了?時蓮有些詫異,回過神來慌忙垂首答應,起身慢慢的去了。
偏巧彩雲叫過去報信的人到了寧園時桑婉有事出去了,等她回來時聽了此事暗道不好,忙匆匆便往王氏這邊趕。恰好在路上碰上正回芙蕖軒的時蓮和彩雲。
「三妹!」桑婉喚了一聲上前,握著她的手上下看道:「怎麼樣?沒事了吧?」
時蓮眼眶一紅輕輕搖了搖頭,「謝謝大嫂,已經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桑婉也鬆了口氣,心下不禁也有些納悶婆婆這麼快就放時蓮出來了。
時蓮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什麼也沒說,母親將我教訓了幾句便命我回去抄《女戒》。」說著又笑,「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至少比我設想的要好得多!」
紙包不住火,時蓮清楚那事兒雖然哥嫂都幫忙瞞著,只怕母親遲早仍是會知道。早知道早挨了一頓訓也早解脫!
桑婉微微一笑,輕輕拍拍她的手,「忘了吧,別往心裡去,回去好好歇著!」
「嗯!」時蓮感激一笑,姑嫂別過。
桑婉既已到了半路,雖時蓮已無事,她卻不能就這麼走了,少不得仍舊去王氏那裡打個轉。
王氏見了她少不得將她也一通埋怨,說她沒有看好時蓮。桑婉知道自己這時候湊上來就是來挨罵的,一旁老老實實的聽著,不敢喊冤。
王氏也不過發發滿腹的牢騷罷了,哪兒真為這個事將桑婉怎樣?出了氣之後便嘆道:「你來的正好,這兒有件事正要同你說呢!你坐下慢慢聽吧!」
「是,娘有何吩咐但說便是!」桑婉陪笑答應,小心坐下。
王氏便將剛才洪府來人之事說了,順口又道:「你看這門親事如何?寧媽媽說了三天後來要准信呢!」
桑婉整個人懵了,怎麼那寧媽媽說的跟柳芽說的完全不一樣!時蓮在娘面前什麼都沒說,難怪娘只輕輕巧巧訓了她一頓便作罷!若她知道了柳芽口中所言真相只怕就不會這麼輕易罷休了!只怕她滿心只以為那洪公子只不過遠遠看了時蓮一眼,時蓮壓根不知道他的存在呢!
「你發什麼呆呢!」王氏見她出神不滿的哼了一聲。
桑婉回神,忙陪笑道:「三妹的親事,少不得要母親操心,這,哪兒有婉娘說話的份呢!」
王氏道:「無妨,我問你你儘管說便是!」
桑婉想了想便道:「娘,那婉娘可就有話直說了,若說錯了娘您別跟婉娘一般見識!」
王氏笑道:「哪兒能呢!我問的你怎麼會怨你?快說吧!」
桑婉便道:「三妹的姨娘已經去世,如今公公也不在了,三妹的親事,相當是娘您一個人做主。若給她找的親事不好,難免會叫外人說道,說您這個做嫡母的如何如何,豈不是冤枉?畢竟這些年,您可從未虧待過三妹啊!」
「你說的對極了,正是這話!」桑婉這幾句話可謂是說到了王氏的心坎上,這些年她對時蓮從未苛刻虐待過,府中內外也從未傳出過她這個嫡母不稱職之類的閒話。若不給她找一門好親事,先頭一切的好那便都算不得好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可不能壞在臨門這一腳上!
「說起來,也該考慮她的婚事了!我也是糊塗,竟把這事兒給忘了!」王氏不由嘆道,卻不見得有多懊惱。庶女的婚事,本也不是極重要的事。只要過得去、叫人挑不出錯兒就行了!
「三妹今年也才剛及笄,這會兒說親也正好,算不得晚,又怎麼能說娘糊塗呢!」桑婉又笑道:「只是,那洪家雖是官宦人家,比咱們家門戶是高了一點,可三妹嫁過去卻是做妾,這做妾哪兒跟做正妻相比呢!只怕——」
王氏便道:「那寧媽媽說了,三丫頭嫁過去是做良妾!」
桑婉道:「娘,良妾也是妾呀!到時候洪公子娶了正妻還不是照樣得當奴才似的伺候人家?到時候都說是咱們時家的小姐,咱們時家的臉面往哪兒擱呢!又不是找不到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