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忙回稟道:「負責安放氈毯的張婆子已經叫來了,正等著大奶奶問話呢!還有那三個衝撞主子的掃地丫頭也來了!大奶奶要不要這會兒就問她們?」
桑婉略一沉吟,便道:「將那張婆子帶上來,我親自問她。那三個丫頭我就懶得見了!你說給管這事的管事娘子聽,這三個丫頭眼睛裡沒主子,打三十板子、革三個月月錢,這就攆出去交給栽種培育花草的田家兩口子使喚去吧!告訴她們,要不想被賣了就把嘴巴關緊,內宅的事莫要亂說,不然,也就是一碗啞藥的事!」
時三夫人的態度很明確,這三個丫頭桑婉是必定要重罰的,不然,時三夫人那口氣怎麼能消?她受了傷,她的丫頭受了重傷,可惡這三人非但一旁瞧熱鬧,還跟桂媽媽頂嘴,倒霉也活該!
這是桑婉管家以來頭一回這麼凌厲的處置下人,紅葉不由一凜,忙答應一聲下去傳話。警告了那三個丫頭一番,命兩個婆子押送出去。
那三個丫頭哪兒想到自己不過站在一旁瞧了會兒熱鬧卻惹來這麼大的禍事?頓時嚇得臉色發白,一起跪下拉扯著紅葉的裙子苦苦哀求,指天指地的發誓「再不敢了!」
紅葉冷哼道:「你們就知足吧!看主子的笑話,還跟主子身邊的老人頂嘴,沒發賣了你們已算是便宜了!大奶奶這幾日正忙著呢,你們還鬧著添亂,那是自尋死路!」
一人膝行上前兩步,抱著紅葉的腿苦苦求道:「姐姐,求求您讓我們見見大奶奶吧!大奶奶素來仁慈,她一定會饒了我們的!我們已經知錯了,求求姐姐,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是啊,大奶奶從不會做這等狠心的事,求求姐姐了!」
「我們就算出去,也該給大奶奶當面磕個頭啊!姐姐你就成全我們吧!」
三個丫頭一起拉著紅葉苦苦哀求不已,哭得滿臉是淚,好不可憐!
紅葉從未見過這種陣勢,她們的身份雖然不如自己,可本質上大家都是丫頭,她也不由起了幾分惻忍之心。三個丫頭一見有戲,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越發卯著勁的苦求。
紅葉終於招架不住了,嘆息道:「罷了罷了,你們就跟我進來給大奶奶磕個頭吧!記住了,莫要亂說話!」
三個丫頭大喜,慌忙磕頭謝過,從地上爬起來。
紅葉掃了她們一眼微微蹙眉:「把衣裳整理好了,臉上也擦拭乾淨!這個樣子,怎麼去見大奶奶?」
「是,姐姐!」、「多謝姐姐提點!」三人忙整理一番,眼巴巴、怯生生的望著紅葉。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三人心裡都很清楚,也都很緊張。
「走吧!」紅葉眼中一黯,領著她們進去。
進了屋子裡,紅葉還沒說話,三個丫頭已經迫不及待「撲通」跪了下去,磕頭求起饒來,一聲一聲的「大奶奶恕罪」、「大奶奶饒命」嚇了桑婉一大跳!
「都給我住口!」桑婉吃了一驚沉臉大喝,冷冷盯著紅葉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奶奶!」紅葉忙上前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求求大奶奶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我們這就去給三夫人賠罪!」三個丫頭又哭求道。
桑婉已經夠煩了,哪兒還禁得住這一鬧?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狠狠瞪了紅葉一眼道:「我怎麼吩咐的,你沒聽清楚嗎?」
其實紅葉敢私自做主領這三人進來,一來是同情心泛濫,二來也是仗著桑婉好脾氣,沒想到這回卻撞到了鐵板上。
她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尷尬無比,動了動唇不敢出聲。
「來人!」桑婉厲聲喝道:「還不把這幾個人帶下去!」
三個丫頭平日裡的差事是掃地,從未近身伺候過主子,對上邊的一套規矩絲毫不知,她們只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自己的命運就掌握在大奶奶的手裡,情急之下竟飛快的膝行上前抱著桑婉的腿、拉著她的裙子跟方才求紅葉一樣苦苦哀求起來!
「你們!大膽!還不給我放開!」桑婉又羞又怒,又不好跟幾個下人動手,萬一拉扯之間衣裳撕爛,她可真是不要見人了!
紅葉和一眾聽命而來的丫鬟們都吃了一驚,口內喝著「放肆!」慌忙上前拉扯那幾個丫頭、掰她們的手。
幾個丫頭哪裡肯放?她們見桑婉並不推搡她們,不知是她不便放下身段同她們一般計較,反倒認為她是心軟了不忍,無不精神大振,死死揪著她的衣裙聲聲的哭求著,死活都不肯放!急得一眾丫鬟如熱鍋上的螞蟻,心裡把她們恨死,也把紅葉惱極!
「怎麼回事!」時鳳舉從門外踏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荒唐場景。見一眾奴才沒規沒距的拉扯著桑婉,他不禁大怒。
時鳳舉一聲厲喝震住了眾人,趁著一剎那失神,終於有個丫頭被眾人拉扯了開去,另兩個醒悟過來,繼續緊緊抓著求道:「大奶奶饒了我們吧!求求大奶奶!」
「放肆!」時鳳舉上前一腳朝一名丫頭身上踹了過去,冷冷道:「還不放手?大奶奶是什麼人,你們又是什麼東西,膽敢如此對大奶奶不敬!再不放手立刻拉下去打死!」
兩個丫頭臉色一白,手中下意識鬆了勁,一下子就被拖開了,轉眼被押了出去,等候發落。
屋子裡一下子鴉雀無聲,眾人大氣都不敢出。
桑婉氣得不得了,盯著紅葉道:「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出去吩咐,還等著我親自去嗎?」幾個大丫頭裡,就數紅葉最老實巴交,心眼實,桑婉平日裡只覺得老實人也有老實人的好處,至少做事不會偷懶,也沒說過她什麼。不想,卻是個耳根子軟的!叫她單獨做事可以,牽涉到人就不行了!難怪李嬤嬤有事幾乎從不單獨吩咐她去做。
「是,大奶奶!」紅葉臉色一白,慌忙出去。
「怎麼樣,沒事吧?」時鳳舉揮手命眾人退下,上前握著桑婉的手關切道。
他前後態度轉變之快,令桑婉有一剎那的恍惚,笑了笑道:「我沒事,你怎麼回來了!」
「沒事就好!」時鳳舉挨著她坐下,笑道:「我剛在二叔那邊,跟二叔、三叔說了一會兒話,怕你這邊有什麼事就回來了。這三個丫頭定是早上那三個吧?你也是的,好好的還見她們做什麼,怎麼處置交代下去一聲就完了!」
桑婉不動聲色輕輕縮回自己的手,笑嘆道:「我何嘗要見她們了?還不是紅葉那個丫頭多事!」
時鳳舉一愣,失笑道:「難怪剛才你那麼凶跟她說話!紅葉太老實,也難怪禁不住人苦求。」
桑婉白他一眼道:「可不是,就我是個心狠的,人家怎麼求都不行!」
時鳳舉笑道:「你又想哪兒去了!我可沒這意思!你這樣就很好,照我看,你還不夠心狠呢,要不然也不會用紅葉這樣的了!」
桑婉攤手道:「我有什麼法子,三嬸急著要搬家,李嬤嬤、杏枝她們都忙去了,她們不親自坐鎮,我可不放心!」說著輕輕一嘆。
時鳳舉忙問如何?桑婉便將去見時三夫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委屈你了!」時鳳舉凝著她柔聲道:「婉娘,娘那些話和三嬸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好歹辛苦這幾日吧!我知道這事不能怨你,你要是心裡不痛快,」他說著一笑,「你衝著我來吧!」
桑婉臉上一熱,慌忙閃避開他的目光,片刻輕輕笑道:「其實這事倒不怨娘和三嬸,的確是我疏忽了,事情是我吩咐去辦的,沒辦好我自然有責任,娘並沒有冤枉我!」
時鳳舉原本還擔心她心裡委屈,聽她這麼說頓時放下心來,忙笑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可話又說回來,這兩天事情那麼多,你一個人哪兒處處照應得周全,娘和三嬸也該體諒體諒你才是!等忙過這一陣子,咱們上莊子裡住兩天好好鬆快鬆快如何?」
桑婉心頭一跳,忙笑道:「這都要過年了,哪兒還得閒出去呢!這幾日就該準備年禮往外送、接待各家來的親戚朋友、還有祭祖的香燭錢紙蠟油等也該準備了!」
「你說的是,那就年後再去吧!咱們家有處莊子梅花開得最好,到時候我帶你去賞梅!」時鳳舉又笑道。
雖不對視,桑婉也能感覺得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她被他逼得幾乎要招架不住,心裡又慌又亂,若再拒絕不知他又說出什麼來,便胡亂點頭笑著說好,見他還要說什麼,桑婉忙笑道:「那張婆子還等著問話呢,得趕緊問了好給三嬸交代去!」
時鳳舉便點頭道:「說的是,那便叫人進來吧!」
那張婆子進來了倒沒有含糊,問什麼說什麼,老老實實的磕頭認錯,「都怪老奴糊塗,昨兒老奴已經鋪了氈毯的,可是後來氈毯髒了,是三夫人身邊的丫鬟叫老奴拿下去換一塊新的氈毯,那時候天色有點晚了,老奴拿了去一時就忘了拿新的過去,誰想這麼巧,今日一早就發生了這種事,老奴該死!老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