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月未料到,她還沒去找舅舅,舅舅柳平就先她一步找來了。
且是在傍晚時分,很明顯是臨時起意。
「舅舅,你來找我,可是擔心那布料死人之事?」
柳平點點頭。
前日裡,那兩個店鋪門口鬧事的,說穿了柳家衣料起疹子的其中那個夫人,昨天發現死在家中。
經仵作檢查,是死於這渾身的疹子。
且此事一出,昨日夜裡就在杭州城裡鬧的沸沸揚揚。
現在官府正在收集證據,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們也不敢輕易拿人,且官府估計也想著明日是一年一度靈隱寺的大日子,這才沒有著急抓人,可柳家始終是脫不開干係的。
柳平看著蘇南月,又重重嘆了口氣。
「之前你寫信過來讓我們囤糧,我們已經將其他糧倉都囤滿了,你可以放心。」
蘇南月聽聞此言,點了點頭,還想在說話時,只聽舅舅又道:「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蘇南月搖了搖頭,「舅舅說這話就見外了,我知道,舅舅一直在聯繫著蘇家,侄女這才能順利拿到母親的嫁妝。」
看著眼前頭髮半白的男人眼神空洞,仿佛透過她看到另一個人,蘇南月明白,舅舅這是想起她母親了。
「舅舅放心,此次事件不會連累到舅舅。」
她湊近,對著舅舅耳語了幾句。
柳平雙眼放光,看向她的眼神充滿震驚,「此時當真?」
他的侄女竟然有這般大的本事和如此敏銳的嗅覺,竟然能在那時候就提前預防,這一點他自嘆不如!
果然!果然是妹妹的女兒!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妹妹的女兒絕不是孬種!
柳平懷著滿腔欣慰踏出了院門,不過始終沒有和蘇南月說那三十萬兩白銀的事。
此事,他已然做了決定,誰都不可更改了。
就算如今這一關柳家躲過去了,可往後呢?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翌日清晨。
柳家門口幾輛馬車連帶著下人奴僕排列著長長的隊伍,井然有序站在門口,等著幾個主子上車。
柳家今日就幾個小輩出門,蘇南月帶著柳青瑤坐第一輛馬車裡,柳青雲在外騎著馬慢慢踱到車窗邊,撩開窗簾,「表妹,那靈隱寺的姻緣簽最准,表妹今日可不要錯過!」
蘇南月白了他一眼,從他手裡搶過絲綢窗簾,刷一下關上,隔絕了他的視線。
柳青瑤在旁噗嗤一笑,從窗簾縫裡瞥了一眼自家哥哥吃癟地摸了摸鼻子,搖了搖頭。
唉!
看來,這表姐變大嫂的希望渺茫了!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靈隱寺下。
今日的靈隱寺,香客格外的多。
大多數人都是奔著玄鑒大師而來。
那玄鑒大師是誰?
他可是和京城慧明大師齊名的佛法大家。太后信佛,連帶著皇帝對佛家也禮遇有加,造就了整個明德上下崇尚佛法。
往日裡,難得見到玄鑒大師,只因他雖掛在靈隱寺名下,可每年只有今日是能見到他的,其他時候他都在四處雲遊,無人知道他的蹤跡。
蘇南月爬過高高的「登天梯」,氣喘吁吁扶著靈隱寺大門口的柱子。
「你也沒說要爬這麼高的樓梯啊!你早說我就不來了!」
靈隱寺建在山頂,雖說杭州的山不高,可從山底一路爬到山頂,那也要了人半條老命!
可柳青瑤和柳青雲給的理由很充分:來都來了!身為華夏民族,這四個字是刻在骨子裡的!
蘇南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抖著雙腿向寺內走去。
開壇講法地點就設在寺內廣場。
一進院門,就看到廣闊無垠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全是席地而坐的人,外圈是香客,內圈逐漸開始穿上了和尚服和袈裟,一路延伸到遠處高台,那高台之上,端端正正坐了個穿著紅黃袈裟的和尚。
那紅艷艷的袈裟,那金黃色的紋路,這姿勢這裝扮,讓蘇南月兒時的記憶突襲而來——她還以為看到了唐僧!
柳青雲領著兩人來到一處陰涼的地方,拍了拍蒲團,示意她們學著眾人席地而坐。
「你別吃驚,這開壇講法就是這般,看似隨意,其實更隨意,別拘謹,不想聽了也可以出去逛逛。」
蘇南月:……
她一屁股坐下來,揉了揉泛酸的雙腿,高台之上,空靈的聲音自遠方傳來,很奇怪,聲音並不大,卻清晰的傳進耳朵里。
「心如蓮花不著水,又如日月不住空,身在紅塵之中,事來則應,事過則無……」
她抬頭看去,忽然感覺周圍嘈雜的聲音褪去,只餘下這空靈而又清澈的聲音。
整個心靈仿佛都被洗滌了。
不一會兒,眼前的人仿佛都模糊散去,迷茫之中,她來到一處山巔,俯瞰整個城市,這山巔下竟是未來的世界。
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川流不息的汽車飛機,冥冥滅滅的萬家燈火……
她雙眼含淚,想要再往前一步,卻發現腳下已是萬丈懸崖。
她不信命,深吸口氣踏了出去。
失重感猛然傳來,她猛的睜開雙眼。
眼前,依舊是偌大的廣場,密密麻麻的人群,清晰而空靈的佛法靡音~。
「噹————~」
古老而悠遠的鐘聲緩緩盪開。
玄鑒大師雙手合十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阿彌陀佛!」
說完,他又站起身行了個合手禮,這才轉身離去。
蘇南月抬眼看向離去的玄鑒大師,眉頭微微皺起。
剛才她所見到底是夢境還是幻覺?
這玄鑒大師是否知道些什麼?
她的秘密,又是否還是秘密?
她抿了抿唇,揉了揉不知何故異常酸麻的腿。
看來她需要去找大師解惑了。
「哇,表姐,你也太厲害了吧!整整兩個時辰,你竟然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我和大哥都不敢打擾你!」
蘇南月皺眉,「我在此坐了兩個時辰?」
柳青瑤看她樣子不對,可還是小心翼翼點了點頭。
啊!
兩個時辰!
也就是說,她一動不動坐了整整四個小時!怪不得,她的腿、麻、了、!
哦~~!這酸爽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