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昏迷兩天的林安睜開了眼,面色依舊蒼白,雙眼空洞無神,怔怔的望著房頂。
一旁守著的孫前山看到林安甦醒,驚喜交加,淚水奪眶而出,輕聲道:「大哥,你可算醒了。」
林安毫無反應。
「大哥?」
林安依舊毫無反應。
孫前山慌了神:「我去叫父親。」說完轉身往林家院子跑去。
不一會兒,孫守義和孫前山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盧劍眉也跟在其後。
看著已經醒來的林安,孫守義柔聲道:「林安?」
林安依舊毫無反應。
孫守義嘆了口氣:「目睹親爺爺慘死身前,刺激太大了。」
沉默了一下,出聲道:「林安,林老先生的後事我們幫你操辦,你安心養傷。」
說到林修的後事,林安有了反應,只見他緩緩轉頭,望著孫家三人,淚水無聲滴落眼眶,乾澀虛弱道:「謝謝你們。」
說著掙紮起身:「我去給爺爺守靈。」
孫守義急忙按住要起身的林安,擔憂道:「頭七尚未到,你恢復一下再去吧!這裡有我們呢!前山代你守孝。」
林安掙扎道:「爺爺一生孤苦無依,我去陪他最後一程。」
盧劍眉見狀不忍道:「就讓他去吧!」
孫守義見阻擋不住,幫忙扶起林安:「那就走吧!」
將林安背在背上,四人徑直往林修的靈堂而去。
不大的院子當中撐起了一座簡易的白布棚子,四周的魂帆隨風飄蕩,林修的棺材用幾條長凳支起來,孤零零的放在棚下,香燭紙錢自顧自的燃燒,仿佛要燒盡林修這一世的孤苦。
孫守義放下林安,扶著他給香爐上了三根長香。林安跪坐在靈堂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最後一下伏地不起,哭聲傾瀉而出,一聲一聲的叫著「爺爺。」
孫前山上前拍了拍林安的後背,他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可以讓林安能舒服點。
哭聲漸罷,林安起身輕聲道:「孫伯父,孫大娘,前山,多謝你們照料,你們回去吧!我要在這裡陪著爺爺。」
孫守義嘆了口氣,吩咐孫前山道:「前山,你是林老先生的學生,要持子侄之禮為老先生守孝,你在這兒照顧好林安。」說罷轉身和盧劍眉走了。
孫前山看著跪在靈堂前默默地一張一張燒紙的林安,他想過去幫忙,被林安阻止了,只好站在後邊默默地陪伴著。
就這樣林安一跪就是四天,孫守義、盧劍眉和一些街坊鄰居每日都會過來上炷香,這也讓林安感覺廟坡巷的人情味兒是很濃的,心裡安慰不少。
孫守義每天都過來查看林安的身體情況,並且囑咐幾句。他內心很焦急,孫鼎還不回來的話,只怕林安是凶多吉少了。
頭七的夜晚,林家院子,微弱的燭光明滅不定,只有火盆當中紙錢燃燒的火光給這個夜晚增添一絲溫暖便再無其它了。
幾天的勞苦使林安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就像靈台的蠟燭,一陣大風過來,便可熄滅。
孫前山坐在門口的凳子打盹兒,這幾天苦了他了。林安跪坐在靈堂前默默地燒紙,嘶啞悲聲道:「爺爺,今兒就是頭七了,明天就要跟您分別了,孫兒在這世上便再也沒有親人了。」說罷嗚咽聲伴隨咳嗽聲抑制不住的從喉嚨發出。
「不怕,有我呢!」滄桑溫柔的聲音從林安旁邊傳來。
林安身體一震,轉頭看去,一身灰衣長袍,鬚髮皆白的人站在旁邊,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己。
來人正是急忙趕回的孫鼎。
孫鼎那句話仿佛是落水之人期待的救命稻草,林安壓抑了幾天的情感頓時爆發,一把抱住孫鼎的腿,哭聲陣陣。
孫鼎撫摸著林安的頭頂,傳遞著屬於自己的溫暖。孫守義、盧劍眉、孫前山在後邊垂手站立。
幾人就這樣不發一言,似是等待著眼前這個小小少年將這一世最後一滴眼淚在今晚流干。
夜風嗚嗚,捲動白色魂帆,嘶啦作響。
安撫了一會兒的孫鼎柔聲道:「事情我已知曉,你準備怎麼辦?」
林安沉默不言,靜靜地將手中的紙錢放進火盆之中,昏黃色的火焰映照著慘白的臉頰,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林安不回答,孫鼎就這樣等著他的答案,只要你開口,為師就去摘下他們的狗頭,正一正這乾坤濁氣。
良久之後,林安燒完了手上的最後一沓紙錢,噙動嘴唇,沒有絲毫感情地說:「爺爺的仇,我來報。」
孫鼎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林安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幫他報仇,可他如今這種情況,還能想著親自報仇,著實心志堅定。
孫鼎點點頭:「明日送完你爺爺最後一程,我送你一場機緣,能否報仇就看你自己了。」
林安重重的點了點頭,雙拳緊握,眼中映射著火盆之中的燎燎火焰。
孫鼎和孫守義、盧劍眉三人返回鐵匠鋪,孫前山繼續陪著林安。
孫守義關心道:「大人,屬下不該打擾您,但林安的身體實在拖不住了,無奈只能用天聽鳥喚您回來。」
早在上次去夜探孫家之時,心有所悟,困擾自身多年的障壁有所鬆動,這次外出是為了抓住那一絲頓悟準備破境。哪曾想突然接到孫守義的天聽鳥傳來的消息,孫鼎不得不中斷返回。
孫鼎嘆了口氣:「或許是時機未到,一切因果轉換自是由命,你喚我回來也是沒錯的,林安確實危如累卵。」
孫守義心頭一緊:「大人,可有良策?」
孫鼎柔聲道:「我有一法可以一試,但能否成功還得看他自身,畢竟如此大傷,能挺到現在實屬不易了。」
孫鼎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那唯一的辦法是孫鼎給自己留的萬一破境失敗之後的後手,眼下只能用來救林安一命了。
孫守義當然不懂孫鼎的計劃,眼見救林安有望,孫守義和盧劍眉眉梢含喜,這可能就是未亡人給已亡人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孫守義喜道:「那需要做什麼準備呢?大人儘管吩咐。」
孫鼎緩緩搖頭:「倒是不用,我準備帶他去一趟冬青湖。」
孫守義和盧劍眉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同聲道:「冬青湖?」
孫鼎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