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亂拳

  第420章 亂拳

  殿內諸人驚疑不定!

  長公主殿下是什麼意思?

  莫非陛下居然才是那個矯旨矯詔、假傳先帝遺旨之人?

  可是若是當真如此,千歲殿下又何故要損毀聖旨?

  那遺詔孰真孰假,待六部老臣一看便知真偽啊!

  謝昭自然是不能將遺詔交給他們看了,因為那實打實確實是先帝親自手書的詔書!

  簡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可問題是,那滴墨的「官司」,即便是刑部中最擅斷案之人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雖然六部之中、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是真傻子,明眼人一打眼應該也能看得出來其中的幾分玄機。

  可是能看得出來是一碼事,怎麼斷這傷腦筋的天家的官司,那又是另外一碼事!

  這種含糊不清的糊塗案,本身就是說不清的!

  讓六部大臣來斷先帝這封詔書到底是什麼意思,說白了,不外乎是逼著眾朝臣在此站隊罷了。

  這種行為除了會讓皇家家醜外揚之外,就只能繼續激化矛盾,甚至是將他們姐弟之間的矛盾,擴大至整個南朝朝堂之上。

  所以謝昭索性直接毀了那遺詔!

  她只要咬死了這封詔書並非皇帝所說那般,誰人又敢質疑她?

  又有什麼理由去質疑她?

  正如先前殿內諸多文官大臣所言——天宸長公主符景詞此生無愧南朝臣民,無愧江山社稷。

  這麼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若是將天宸皇朝比作一個巨大的運作不朽的機括,那麼她也算得上是一顆任勞任怨、哪裡需要就被放置在哪裡的鐵釘。

  不論她是身在廟堂、亦或是身在江湖,自己的去留自行決斷,亦都是無可厚非的。

  只要沒有所謂的「先帝遺命」強行壓著,靖帝即便是九五至尊又能耐她謝昭何?

  或許靖帝都不曾料到,名震四方、享譽天下的堂堂「千歲劍仙」,居然打起了這麼一套混不吝的「王八拳」!

  ——管你出什麼招數?

  人家一概都不接就是了。

  直接來了一手「毀屍滅跡」,主打一個打死都不認帳!

  符景言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他在殿內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中,抿唇久久不語。

  良久,他輕聲笑了。

  「.阿姐,過去的你,可是一言九鼎心似磐石,一字一句皆如箴言。」

  他的阿姐自幼便處處都比旁人強,也處處強到了極致。

  雖是武人,但是潯陽謝氏子弟的看家本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亦是無一不精通。

  想必正因如此,除了玩笑之外,天宸長公主一貫秉信「一力降十會」的道理,也從來不屑於搞這些歪門左道。

  謝昭聞言笑笑。

  「陛下也說了,那『過去』的符景詞,並非如今的在下。」

  過去的符景詞將責任和擔子,看得比個人生死榮辱都要重,也是位極其好面子的小姑娘。

  頂著無數親人長輩的希冀成長,總覺得自己要事實盡善盡美,才能不辜負所有人的期待。

  如今的謝昭,依舊希望諸事能盡如人意。

  但是她也同樣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盡如人意」中的「盡」字,本身就是悖論!

  所以,這也只能是一種無限趨近於努力的「希望」而已。

  所有人本都是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站在各自的立場為人行事的——既然如此,那便永遠沒有人能做到,令所有人都覺得志滿意得。

  她也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滿足於所有人的期翼!

  人之一生,行於朝,隱於暮。

  她只需無愧天地,無愧本心,無愧於己,便已足矣。

  這個道理,過去的「符景詞」縱使天縱奇才,到底還是年紀太小不甚明了。

  景詞小公主耳濡目染了太多所謂皇權之下的「犧牲」和「道義」。

  ——忠肝義膽、百死不悔的「無我」之心,是自她年幼之時便日夜澆灌在她心底的致命「毒藥」,所以過去的她,很難想得透徹。

  現在的謝昭,則不然。

  世上本無兩全法,皇權傾軋亂人間。

  皇朝之存在,本該戍衛國境之內百姓長治久安,不該成為天子逐鹿天下四境、問鼎無上,令天下戰火紛飛的殘暴利刃!

  江嬪的兄長、惠寧縣主的縣馬,江如流深深蹙眉,不動聲色的觀摩此時局勢。

  他輕輕伸臂推了推坐在他附近的好友、平陽長公主的駙馬李遂寧,錯愕低聲道: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事先聽說過什麼風聲嗎?」

  李遂寧神思甚憂、眉心深鎖,緩緩搖了搖頭。

  他此時心神不寧,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

  不知為何,此時面前容貌傾城、出塵絕麗的天宸長公主殿下,不論身形輪廓、亦或是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竟然像極了那位時常帶著面具出入、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謝姑娘!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如斯相似!幾乎一般無二!

  一種聳人聽聞的猜想,此時驀然湧上心頭,以至於李遂寧險些心神激盪下失禮當場!

  先前他與江如流二人都曾以為千歲殿下人在閉關之中、並不在昭歌,就連今年的大節禮也不會回來。

  可是誰知,如今「千歲劍仙」不僅回來了,還和身為天子的陛下貌似鬧了什麼齟齬。

  那麼若是千歲殿下實則一直都不在神台宮呢?

  若是她當真就是那位行跡難以捉摸、做事出人意表,身邊卻有十分罕見的聖王境年輕高手隨扈的「謝姑娘」呢!

  那麼為何天下人都道殿下人在神殿閉關?

  千歲殿下又是為何避開所有人耳目,錦衣夜行於故都昭歌,甚至真實面目都要隱藏於面具之下?

  又是誰人在說謊?

  這事,李遂寧細思只覺極恐!

  他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他與平陽長公主議婚之前,柏大都督上門與其父密談那一日!

  父親事後說,因為某一件事,天宸皇朝興許要變天了。

  難道就是因為長公主殿下和陛下之事?

  如今的情景看來,神台宮的南墟大祭司自然是站在「千歲劍仙」這邊的,可是如此這般.

  天子的顏面興許是要掃地啊!

  殿內朝臣們有一個算一個,一個個都如同受了驚嚇的鵪鶉,此時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即便是位列九卿之首的太國丈、當朝大都督柏孟先,此時也不例外。

  諸多皇親國戚,亦心有戚戚然。

  他們各個驚疑不定、小心翼翼的與平時交好的親眷彼此交換著視線,揣度這對天家最為尊貴的姐弟怎會在這種場合發生這麼大的衝突。

  反倒是平陽長公主符景琳一臉寵辱不驚的平靜,她嬌艷的唇角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愉悅放鬆的淡淡笑意。

  符景琳心裡冷笑,猜測必然是她之前的諫言起了作用。

  陛下果然提防起了他們那位素來偽善的二皇姐!

  這不?陛下今日不過草草試探一二,這一位果真就坐不住了!

  居然還敢目無尊卑,當庭損毀先帝遺旨?

  符景詞難道真當以為,如今還是父皇在世時的光景嗎?

  她笑吟吟轉過頭去,想看看眾人驚愕的表情聊以取樂。

  誰知方一轉頭,就正巧看到自己的駙馬李遂寧,正一臉擔憂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嫡姐。

  平陽長公主臉色一冷,唇邊略起一抹冷笑!

  看吧。

  看一眼便少一眼!

  以後符景詞若是被陛下圈禁在不夜城中,且看李遂寧這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男人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