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廣陵城城西,胡柳胡同。
望著眼前中規中矩的大門,韓長生疑惑問道:
「這就是博爾金竭的府邸嗎?」
看起來倒是不算大,不過與他的官職倒也還匹配。
凌或也抬頭看了看大門上的匾額,下意識微微蹙眉。
奇怪,那門上的匾額居然是空的,一個字都沒有。
「他既是東城校尉,為何要住在西城?這豈不是每日上下值都很不方便?」
謝昭一手牽著馮若楠的手。
她一隻手壓著領口,低低咳嗽兩聲,抬眸溫吞道:
「去敲門問問看,不就知道了?」
博爾金竭的住址,還是他們方才從城門口的守衛處打聽來的。
守衛見他們跟著宇文部的馬車來的,只當他們是宇文部的貴族。
因此倒是對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極盡諂媚之色。
雖然三人也曾疑惑為何博爾金竭這位廣陵城東城校尉,居然住在西城十分偏僻的胡柳胡同里,但是還是按照城門口的守衛指引來了此處。
他們事先從城門守衛那裡打聽過,今日博爾金竭正好輪休休沐,想來應是在家中的。
果然,韓長生上前一步,站在門前叩門三聲。
不出片刻,那大門便從裡面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位老僕。
他眯著眼看了幾人半晌,疑惑問道:「娃娃,你們是.」
凌或抱拳一禮。
「老丈,請問這裡可是博爾金大人的家中?」
老僕答:
「正是,小娃娃,你們是來找我家大人的?」
「是,我等特來拜會博爾金大人,勞煩老丈通稟。」
老僕笑得慈和。
「嗐,我們小門小戶的哪有那許多規矩,你們是大人同僚家中的小輩兒吧?
快進來吧,大人今日恰好在家中休沐。」
他拉開大門讓幾人入內,聲音洪亮的向院子裡喊道:
「——大人!有幾個娃娃來尋你。」
院中,一個赤裸著上半身舉著石墩的邯庸大漢,聞言重重放下手中的重物。
他轉過身來,聲音沉沉的看向剛隨著老僕進來的少年男女們。
「娃娃?」
他下巴上滿是絡腮鬍,長相是再尋常典型不過的邯庸人深刻的五官。
眉目深邃,炯炯有神的打量著四人。
「小朋友,你們是何人?找我何事?」
他長得實在粗獷高大。
以至於馮若楠在見到他那一瞬間,下意識輕輕抖了抖。
她的動作的幅度不大,但是握住她手的謝昭卻在第一時間便感覺到了。
謝昭輕輕回握了一下她的小手,低頭看向半個身子都躲在她身後的小姑娘,低聲安慰道:
「沒事的,你不要怕,他就是你的世叔博爾金大人。」
「世叔?」
博爾金竭亦是習武之人,如今武道境界已入觀宇天境。
雖在江湖之中算不上有名望的高手,但在軍中之人中已算是前列,自然將謝昭這句細語聽了個分明。
他疑惑的看向四人中年齡最小的小孩子,問道:
「這孩子是.」
謝昭鬆開牽住馮若楠的手,改為將手輕輕搭在馮若楠肩膀上,然後略帶鼓勵的微推了推她的肩頭。
興許是因為謝昭、凌或和韓長生幾人是將她從北朝奴隸主的手中解救出來的人、還願意送她歸家,因此馮若楠潛意識中對他們十分信賴。
此時,見三人都鼓勵的看著她,於是,馮若楠終於鼓了鼓勇氣,上前一步小聲答道:
「世叔,我是天宸黔州按察使馮諾的小女兒,不知您.您還記得我嗎?」
謝昭微微眯眼。
原來這個小姑娘,居然是南朝天宸黔州按察使的女兒?
她心裡微頓。
既是南朝官宦之後,為何會家中親眷皆無、流落在北朝邯雍?
近兩年倒是不曾聽聞過,黔州官場上有什麼足以株連遺禍三族的大案。
謝昭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她只是視線極輕的從馮若楠發頂略過,然後垂下頭輕輕搖了搖。
罷了。
如今天宸官場之事,又與她「謝昭」何干。
時至今日,她只是一介走馬江湖的販夫走卒。
沒有立場,更沒有必要去探究這些。
自己尚且身份不被容存,這次能將這孩子平安送到她父親故友家中,便已算積了福報。
博爾金竭微頓,他定眸細看了她一瞬,脫口而出道:
「你莫非是.若楠?」
馮若楠見博爾金竭居然真的叫得出她的名字,當即又驚又喜,於是也顧不上怕他了。
「是,侄女便是馮氏若楠,世叔,您、您聽過我的名字?」
博爾金竭哈哈一笑。
他上前親切的將手搭在小女孩兒的肩膀上,虎目含笑,認真看著她。
「怎會不知?你父親與我少年相交、往來通信多年,信中也不知一次提到過你這個女兒。
馮兄常說,他家中幾雙兒女之中,若論文骨當屬幼女若楠最佳,也最像你的外祖父。」
說到此處,他有些疑惑道:
「對了,若楠,你一個弱質女郎怎麼獨自一人來了廣陵?你父親居然放心?
說來我已有一年多不曾收到過馮兄的來信,先前寄出去的信也一直沒有回音。
還在猜想莫非是你父親調任升遷走得匆忙,人已不在黔州,這才導致信箋丟失了。他如今可好,在哪裡任官?」
馮若楠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
女孩兒的眼淚衝破眼眶,「唰」的一聲便淌了下來。
「世叔!我父親母親,兄長姐姐們都都已不在了!」
「什麼?」
博爾金竭豁然色變,驚的直接倒退了一步。
「怎麼會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麼?快快告訴世叔!」
馮若楠哽咽到幾不能言,她抽噎道:
「這事還要從靖安三年說起」
「靖安三年的年初,我那位在崇陽書院任院長的外祖父病了。
他老人家寄信說近來十分想念我母親,但是正巧家中祖母那年也年歲漸高、臥病在床。」
「母親是馮氏宗婦,既要照料臥病的高堂、還要主持家中正月里的祭祖,正月里實在走不開身。
因此,便只能讓我先替她去衡陽崇陽書院給外祖父侍疾。」
馮若楠悲聲道:「若楠本以為只是一次短暫的離家分別,正月過後母親便會來衡陽外祖父家看望外祖、順便接我回來,誰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