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興發模樣算不上好看,但是個子高高大大,光看外表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子,一身深藍色長褂,騎著一輛鳳凰牌自行車,一在村里亮相就引發了不少關注。
這年頭,家裡能有輛自行車就是件了不得的事兒了,一群小孩兒追在自行車後面新奇地看。聽見外頭的騷動,老許家人出門去看,一看到來人是盧興發,劉英紅頓時眼前一亮,知道是這來接許念回家的,頓時高興地合不攏嘴。
可不就說嘛,小兩口吵吵鬧鬧常有的事兒,有一個人能低下頭來哄哄,另一個遷就,事情也就過去了,更何況這盧興發騎著自行車來的,一看就是發達了呀!以後許念乖乖跟著回去,還怕沒好日子過?
全家人笑臉相迎地將盧興發請進門,許家老兩口迎出來跟打了招呼,盧興發雖長了個老實樣,但嘴皮子很利索,爺爺奶奶叫得親切,聽得人心裡舒坦。
既然人來了,關起門來就是大房的私事兒了,趁著人還在外面客套著,劉英紅趕緊回到房裡,一把拽著許念喜上眉梢道:「小盧騎著自行車來接你了,你快收拾打扮趕緊出來。」
沒想到許念聽了沒有半點兒高興模樣,愣了愣,一把拉住劉英紅的手,喪著臉道:「娘,我不想跟他回去。」
劉英紅吸了口氣,沒想到都這會兒了,許念還揪著之前的事不放,在她頭上拿食指點了點:「你是不是傻,沒聽見我說的嗎?人家騎自行車來的,眼見是發達了,你這丫頭別這麼死心眼兒,這麼好的女婿,旁人都瞧著羨慕死了,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話趕話,外面許立仁已經將人迎進了屋,喊著劉英紅出來給倒點兒水喝,劉英紅揚著嗓子應了一聲:「來了!」隨後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自家姑娘:「別跟頭犟驢似的,趕緊穿戴,收拾好出來啊!」
許念臉色慘白,看著劉英紅一掀帘子朝堂屋去了,外面一家子坐在一起,許立仁正問著盧興發娘病養得咋樣了,盧興發語氣含笑規規矩矩的回答,明明還是那個聲音,還是那個強調,可是現在聽起來就像是冤鬼索命似的。
她現在做夢都是盧興發掐著她的脖子滿眼猩紅的樣子,他當時是真的想往死里打她,那根本就不像是個人,就像個披著人皮的禽獸。
可現在家裡沒人相信她,他爹她娘都笑嘻嘻地要把她往虎狼窩裡送。
門外的說話聲,一句一句傳進來:「娘,我是來接念念的,那天的事兒確實是我不好,我該讓著她的,可是當時太心急了,就推了她一把,害她磕傷了......」
「沒事兒,小兩口過日子,有個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也怪念念不懂事兒,這麼大的事兒上還使小性子,嬸子待她跟你道歉啊。」劉英紅笑著應承著。
「娘,不用......」
許立仁在旁嘆了口氣道:「話也說回來,小盧,我家念念自小慣著長大,有點兒小性子,但肯定是沒什麼壞心眼兒,要是再有這樣的事,你跟我說,我這當爹的來教訓她。」
「那一定,我以後一定不輕易動手了,爹娘,你們信我一回。」盧興發把話說得斬釘截鐵。
看他態度這麼好,兩口子鬆了口氣,就連卯足勁兒打算跟他算帳的許少偉也狐疑起來,偃旗息鼓,沒有鬧事。
「爹娘,我能見見念念嗎?」
等了這么半天,許念還沒出來,劉英紅就知道她還是沒把話聽進去,站起身朝裡屋走去:「這丫頭不知道磨蹭什麼,我去叫她,小盧你先坐下喝口水。」
盧興發卻起身道:「娘,不用了,還是我去吧,估計是還在生我的氣,我跟她好好說說。」
劉英紅一想這樣也好,兩口子在一起,床頭吵架床尾和,坐在一起把話說開了也挺好,當即就道:「行,那你去吧,這丫頭就是性子犟,跟她好好說說。」
盧興發笑著應了一聲,隨後掀起帘子走進裡屋:「念念,還在生氣嗎?」
許念正在牆角抱膝坐著,聽著這聲音立馬就像被針扎了一下,猛地抬起頭,就見夢裡那張可怖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此刻臉上帶著笑,可只有自己知道,那和氣的笑容下,藏著一雙冰冷可怖的目光。
堂屋裡坐著的三人,聽著裡屋傳來盧興發輕聲細語的哄勸聲,人家小兩口說些悄悄話,當著外人的面兒估計也張不開嘴,索性騰出地方來,招呼著父子倆一起從房裡出來,去了老兩口的正房。
瞧著劉英紅一臉喜色的模樣,許老太把縫衣裳的針在頭上捋了捋:「怎麼樣?這回高興了?」
「高興,高興地拍大腿了!娘,剛才立仁專門跟小盧打聽了,那自行車不是借的,是他自己買的,現在咱們村除了隊長和書記家工作下分你看誰家有過自行車,小盧可太有出息了。」劉英紅嘴裡喋喋說了一籮筐。
許老太瞧她興高采烈的樣子,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不過嘴上還是提醒著:「你可別高興得太早,念念身上那傷瞧著不像是嗑出來的,留著點兒神。」
劉英紅抬手一擺:「沒事兒,娘,小盧都保證過了,說是當時是心急了才失手,以後再也不會了。」
「誰家親娘病了,當兒子的不著急啊,現在他娘病好得差不多了,他這不就立馬來接念念,還巴巴地給道歉來了,後生還是個好後生,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
聽著劉英紅不間斷夸著盧興發,許瑤的視線越過窗戶朝著大房那頭看去,屋裡一片寂靜,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之前的那個猜測不住在心頭盤旋,到底是自己記錯了,還是盧興發裝得太好,把老許家的人都騙過去了呢?
許瑤眼底閃過一抹幽暗,從炕上跳下來:「奶,你跟嬸嬸嘮著,我去趟茅廁。」
許老太一點頭:「去吧去吧,」
許瑤一出門朝著茅廁方向虛晃一槍,閃身就從牆根底下溜到正房後牆外。
裡屋正對有個小窗,但是開得比較高,許瑤有些夠不著,四處掃視一圈,看到一個破瓮,她輕手輕腳扒著牆踩在瓮上,這才算夠著,站穩腳,側著耳朵仔細聽著屋裡的喁喁的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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