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顧城一大早就到了,這比許瑤預估的時間還要早些。
好幾個月不見,一想到要見到許瑤,顧城就難以言說的興奮,來的路上,踩著油門狂飆,中間都沒停過幾回。
就連霍飛上廁所也得兩泡尿攢在一起上,耽誤不了一點兒時間。
到了京都,他先把扛不住困勁兒的霍飛送到招待所補覺,自己換了身衣裳,洗漱收拾了一下,就趕來見許瑤。
校門口的門衛給許瑤宿舍打了個電話,接到消息沒一會兒她就跑出來了。
三個多月不見,分別時稚氣未脫的小姑娘,搖身一變已經成了明媚秀麗的大學生,纖細婉約的身影從樹蔭下走過,高束的馬尾發梢輕揚,稀薄陽光落在她身上,為這寒冷的冬日帶來明媚的朝氣。
顧城百感交集,笑著迎上前:「瑤瑤!」
面對面站定,恨不得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可理智又告訴他不能這樣唐突了眼前的女孩兒。
「我算的時間應該是下午,你來得真快,吃飯了嗎?客戶約得幾點,時間來得及我們就先去吃飯。」許瑤笑盈盈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還沒吃。」顧城抬手看了眼表:「約的是下午三點鐘,時間來得及,我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麼?」
正好是中午飯點兒,許瑤也沒吃飯,兩人一拍即合利索地上了車。
汽車馬達聲發出轟鳴,許瑤隨口問:「想吃什麼?」
「你說了算,在京都待了這麼久,肯定比我熟,我每次過來都是龍捲風似的,卸貨即走,也沒好好轉過。」顧城故意嘆了口氣,語氣頗為幽怨。
這話里的意思,不就是暗示許瑤該當嚮導帶他出去玩玩嗎?許瑤粲然一笑:「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有什麼話都直接說,怎麼這會兒還含蓄起來了。」
顧城笑了笑沒直接答。
他這麼說的目的本身就存著試探,許瑤是有對象的,直接要求,反倒讓她為難,得不償失。
但現在看許瑤這個樣子,好像並沒有這麼方面的顧慮,他邊開車,邊故作無意道:「這麼長時間不見,你對象找得怎麼樣?現在還好嗎?」
提起蕭羽,許瑤緊抿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晦澀,約莫頓了半分鐘,才道:「還好。」
顧城敏銳地從這兩個字眼中捕捉到絲異樣,沒再追問,嘴角卻不經意地勾了勾。
兩人一起在護國寺附近的小吃店,點了燒餅夾肉、爆肚、京八件,酣暢淋漓地吃了一頓,又去招待所把霍飛接上。
趕在下午三點之前,按照沈招娣說的到了和平飯店。
遠遠地,就見飯店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短款皮襖的女人,看到三人過來高興地招手。
等三人走近,沖許瑤驚喜道:「哎呀,小許同志,真是好久不見了,聽顧城說你考上師大了,是真的嗎?」
許瑤點點頭笑道:「沈姐,本來是要早點兒來探望你的,聽顧城說你最近很忙,就沒好意思打擾你。」
一入冬,羊絨服裝的生意越發好了,沈招娣又要盯著店,又要跑市場,的確是忙得腳不沾地。
「這話不就見外了,要是知道你來,我肯定跟招呼自家妹子一樣招呼你。」沈招娣瞟了眼顧城:「上次我給小顧介紹了個對象,他死活不肯,這麼一看那姑娘確實不如小許好看。」
沈招娣跟顧城已經算是老相識了,說起話來也不拐彎抹角,張口開起了玩笑。
許瑤有些尷尬。
「沈姐!」顧城看了眼許瑤,及時將話打斷。
「行了行了,小顧臉皮薄,玩笑也開不得,走吧,進去說,他們也快到了。」
飯店雅間定的大圓桌,可以容納十來個人一起吃飯,幾人坐下寒暄了沒多久,那幾個買家就來了。
來的一共三個外國人,其中一個梳著背頭金色捲髮,眉毛淺淡,眼睛是碧藍色,剩下兩個外貌是亞洲人,卻說得一口嘰里咕嚕的日本話。
這三個人也是有備而來,隨行帶了翻譯。
簡單介紹過後,就開始落座商談,他們這次來主要是針對顧城手裡的羊絨收購。
外國人來京採購,一般都是從北京客商手裡拿貨。
而北京客商手裡的羊絨原料都是倒過好幾手收回來再加工的,每一手都要吃回扣,倒過幾手的原羊絨加工成精羊絨,再銷售給海外價格還要翻上幾倍。
而顧城有羊絨原料採集來源,如果他能夠直接進行羊絨分梳,就等於少了好幾道流程,更省去了中間羊絨販子賺好幾道回扣。
上次顧城來跟沈招娣談過這件事,正是從中看到了商機,沈招娣才同意幫助顧城介紹外國客戶。
條件是,顧城要在京都創辦公司,沈招娣也要參股。這對剛要起步建廠的顧城來說,有利無害,畢竟股東越多,分攤風險就越小。
所以在徵詢過許瑤的意見後就答應了。
外國商人這邊,基本想法通過沈招娣都有了解,現在就是談具體的合作方式。
還是那個問題,顧城沒有羊絨分梳機,從國外採購又太貴,他們現在的初始資金只夠用於在京都租一間小型廠房。
沒有多餘的資金配備羊絨分梳機,還得靠這幾個外國商人來想辦法,找渠道。
桌上聊得火熱,有求於人,免不了喝酒套交情,許瑤也不含糊,笑語嫣嫣,有問有答。
外國人喝不了白的,嫌辣嗓子,桌上以紅酒為主,勁兒不大,聞起來帶著葡萄香,可喝起來照樣酒氣熏熏。
正推杯換盞,門外一群新兵經過。
前兩天搞集訓,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放假,趕上一個年輕隊員過生日,蕭隊在和平飯店定了個桌,借著過生日給隊員放鬆心情。
他們訂的桌在酒店裡面,途經走廊。
正巧服務員給許瑤他們包廂上菜,門開著,小孔朝屋裡一瞥,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笑容滿面,說了兩句場面話,仰脖就把玻璃杯里的紅酒飲盡。
席間響起喝彩聲,外國佬更是:「good,good」的叫喚個不停。
小孔定睛一看,喝酒那姑娘,不是師院的許瑤嗎?她好好的書不念,怎麼跑到這兒跟群男人拼起酒來了!
滿腹狐疑,又不好衝進去問,只能暫且壓下。
屋裡的許瑤也是暗暗叫苦,這幾個外國人估計是看她面善好欺負,使勁兒地勸,自己這還是頭一遭喝酒,兩杯下去就已經暈暈乎乎,可偏她有個毛病,腦袋越暈,眼睛就越亮。
外人看在眼裡,都以為她很能喝,喝不倒的那種,更加捧場「goodgood」叫喚個不停。
兩杯過後,眼看外國人還想要勸。
顧城將許瑤面前的酒杯反扣到桌上,強壓著心頭的不悅,淡聲道:「中國有句諺語,三碗不過崗。」
「酒喝多了,就沒辦法談正事了,今天我的同伴就到這兒了,也請各位保有紳士風度,剩下的由我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