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汐輕咳一聲，解釋道：「……你誤會了。孫小姐不是我請來的，她是顧總的朋友。」
被點名的顧淮景神色淡淡，輕輕瞥了紀雲序一眼，眼底似有嘲弄。
紀雲序的笑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而後很快神色恢復如常，問道：「那麼器具呢？」
顧淮景抬了抬下巴，指向腳邊的小箱子示意。
紀雲序口吻平靜：「顧總這麼上心，還真是不容易。」
顧淮景聽出他話裡有話，回敬道：「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沒什麼難的，可能在你眼裡比較不易。」
寧汐察覺到氛圍微妙的不對勁，下意識微微皺眉，打斷道：「時不待人，現在就讓孫小姐為你們講解一下吧。」
說著，她親自打開箱子，將器械一一擺了上去。
紀雲序過來幫忙，黃小雅也緊隨其後，箱子就那麼點大，東西很快被搬空。
想搭把手卻沒機會的顧淮景：「……」
這個紀雲序，倒真是會獻殷勤。
孫茜茜穿上白大褂，很快為他們演示了一遍流程，紀雲序看得十分認真，似乎若有所思。
「那這個酸度數值大於九的時候，是不是就代表實驗失敗？」
孫茜茜道：「教科書上的標準的確是這樣，但經過這幾年的實踐下來，大家發現數值差異在零點五到一之間是可以接受的。數據的話，他們會看全方位的數據統計。」
紀雲序點點頭，拿出隨身的小本子和碳素筆將這些要點一一記了下來。
「不用記下來呀。」孫茜茜道，「我就在這裡，你忘記了，我可以再講一遍。」
紀雲序搖搖頭：「今天是麻煩孫小姐來幫忙，可也不能次次都煩請你跑一趟。」
孫茜茜看著他如此用心，不由讚許道：「寧小姐，你們同和實驗室的同事真是用心。」
說完，她示範完全部過程，紀雲序和黃小雅便著手操作起來。
孫茜茜一邊看著，一邊不時和寧汐說兩句關於接待HBC基金會的注意事項。
「我上一次見到他們還是三年前，他們會裡的代表人倒是個爽快的，直來直去。別在他面前弄什麼彎彎繞繞，把東西做實了就好。最重要的是，體現整個實驗室良好的氛圍和人文關懷。」
寧汐仔細傾聽，將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了心裡。
她問道：「不知道孫小姐喜歡什麼菜系？我也好準備準備。」
孫茜茜一笑：「這個我沒忌口，不過，吃食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影響不大。」
她話音剛落，紀雲序那邊的實驗已經徹底做完，孫茜茜認真查看了他們的成果。
「提純和切片都做得很好，就是這個水量……為什麼時高時低？」
黃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水是，是我加的。我平時沒有被這麼多人盯著做實驗過，很不習慣，所以一時緊張就……」
孫茜茜不由皺眉：「明天基金會來考察，圍觀你的人就更多了。如果現在你都克服不了的話，那我勸你們實驗室還是考慮換一個人。」
黃小雅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只是幾毫升的偏差而已，又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後的數據不也過關了嗎？何必這麼雞蛋裡挑骨頭！」
聽見這話，不止孫茜茜，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側目。
孫茜茜驚訝道：「什麼叫只是幾毫升的偏差？你身為實驗室的工作人員，難道不知道實驗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變量，任何環節都會失之毫釐謬以千里？這位小姐，你的職業素養在哪裡？」
紀雲序忙道：「小雅，你平常不是這麼粗心的人，今天怎麼回事？」
黃小雅一下委屈起來：「紀學長，連你也這麼說我！這不就是一點小事而已嗎？何必這麼咄咄逼人！」
自己的人在眼前鬧出這種丟份兒的事，寧汐深深吁氣，直接了當道：「住口！」
「黃小雅，你連實驗人員最基本的態度都沒有嗎？這幾天你不用來了，在家好好反省反省吧。」
「走就走，誰稀罕！」
黃小雅不管不顧地飛奔出去，路也不看，險些撞到顧淮景。
顧淮景：「……」
黃小雅走後，室內有一瞬死寂般的沉默。
寧汐不由伸手揉著眉心：「把林依叫來當助手，休假期間加班，工資我會三倍補償給她。」
「不用了，林依這幾天回老家了，哪怕是明天最早的航班也來不及。」紀雲序搖搖頭，「我一個人也可以完成，就是速度慢一些。不過質量肯定沒問題。孫小姐，這樣行嗎？」
孫茜茜一愣：「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一個人真的可以麼？」
「雲序哥，你不要勉強自己。」寧汐也補充道。
紀雲序輕笑：「保險起見，我可以再演示一遍。」
孫茜茜倒是沒什麼意見。
紀雲序開始收拾實驗用品準備重新開始，寧汐正要過去幫忙，忽然感覺眼前一黑，腳下發軟就要往地上倒。
「寧汐！」
顧淮景和紀雲序異口同聲。
兩人同時衝過去，到底是顧淮景離得近，先將寧汐一把扶住攬進了懷裡。
紀雲序撲了個空，指節微蜷。
但很快，他又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寧汐身上。
「寧汐，寧汐？你怎麼樣？」顧淮景摟著寧汐，胳膊墊著她的腦袋，防止她跌傷。
寧汐整個人迷迷糊糊，張嘴想要說話，卻沒什麼力氣。
紀雲序馬上反應過來：「小汐，你是不是老毛病犯了？」
寧汐沒法應答，只得眨眨眼表示默認。
顧淮景急道：「她到底怎麼了？」
旁邊的孫茜茜嚇了一跳，都準備掏手機了：「要不我們還是快打120吧，我看寧小姐臉都白了！」
「她這是低血糖，小汐從小就有偶發性的低血糖。休息室里有吃食，快把她帶過去。」
顧淮景聽完，半點不給紀雲序上手的機會，直接將寧汐打橫抱起就走。
聽著紀雲序說的那些，他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他和寧汐結婚數年，卻連她身體的問題都毫無知覺……
顧淮景去過一次休息室便有了印象，輕車熟路。紀雲序和孫茜茜緊隨其後趕時，寧汐已經被他輕輕放在軟床上，開了瓶功能飲料慢慢地餵她喝下。
寧汐一口口咽下甜味飲料，糖分終於補足，沉重的眼皮這才徹底抬了起來，遲鈍的大腦馬慢慢恢復清明。
「小汐？」紀雲序走上前來，柔聲道，「你感覺好點了嗎？」
寧汐微微喘著氣：「……好多了，就是頭還有些暈。」
她動了動身體，才發現自己竟是倚靠在顧淮景的懷抱中，登時強撐著坐直了身子。
顧淮景知道她有心避嫌，便自覺地為她騰出床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