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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嶠:「那要如何才能恢復原狀?」

  晏無師:「等我將《鳳麟元典》上的破綻彌補。」

  沈嶠:「那個魔心破綻,從前你不是曾過說彌補不了麼?」

  對方帶了點詫異的聲音迴蕩在走道里。

  晏無師此刻不記得許多事情,但他卻還記得「自己」從前是如何對待這個人的,親手將他送到桑景行面前時,對方的眼神幾乎能映出心如枯槁,他對「自己」說:我一次次遭遇背叛,不是因為我太天真,是因為我相信世間總有善意,若是沒有我這樣的傻子,晏宗主又從何處獲得樂趣?

  可這才過了多久?

  這人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重新面對「自己」的。

  「我已經找到辦法了。」他淡淡道。

  胸腔里仿佛還能殘留一點暖意,那是「謝陵」和「阿晏」留下來的,每當想起這人時的感覺。

  但晏無師此刻卻強行將其抹去,目光落在沈嶠前方不遠處。

  「那裡有人。」他道。

  幾乎是同時,沈嶠頓住腳步。

  他也聽見了,轉瞬即逝的粗重呼吸。

  「誰在那裡?」沈嶠出聲。

  黑暗中,一雙幽幽泛綠的眼珠子像兩盞幽冥燈火,浮在半空,盯住兩人。

  與此同時蔓延開來的,是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這座許多年無人問津的若羌古城,果然危機重重。

  第64章

  沈嶠站住不動,對方也沒有再前進一步,兩相對峙,形成一種詭異的氛圍。

  這雙綠幽幽的眼神,沈嶠方才已經在那隻猿猴上看見過,此時再看見這樣一雙眼睛也沒有太多意外了,只覺得有點奇怪,這種封閉荒蕪多年的古城遺址,為何會出現那麼多猿猴?

  難道它們不吃不喝,就能在這裡生存幾百年?

  見沈嶠按兵不動,並沒有表現出半點急躁的模樣,那雙眼睛反倒按捺不住了,它在黑暗中閃了一下,綠色消失,一切重歸黑暗,血腥味很快也逐漸遠去。

  就這麼輕易地走了?

  階梯很長,而且沈嶠摸索到,在階梯兩旁的牆壁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花紋雕刻,可見當年這裡也曾是一座繁華的城池,婼羌被樓蘭吞併之後,從此就消失在史書上,連帶那些臣民百姓和無數金銀財寶,也不知是被樓蘭所掠,還是就此湮沒,總之漫漫歷史長河,再無他們的隻言片語。

  他背著晏無師一步步走下去,空遠黑暗之中,步伐被無限放大,晏無師因為受傷而無法訝異的呼吸略顯粗重,一直在沈嶠耳邊縈繞,帶著微微熱氣,還有山河同悲劍一下下落在地上探路的聲音,這些細節都讓沈嶠產生一個錯覺:這條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完。

  既然走不完,何不停下來歇息一下呢?

  無論再走多遠,反正也是出不去的。

  後頸傳來一陣冰涼,晏無師的手忽然摸上來,令沈嶠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

  這裡常年氣息封閉,人待久了難免會產生窒悶感,腦子變得遲鈍,自然容易昏沉。

  方才沈嶠一直在想猿猴的事情,一時沒留神,差點也中了招。

  「多謝。」他道。

  晏無師沒有回答。

  沈嶠也習慣了,這人現在體內真氣紊亂,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常常在幾種性情之間轉換,眼下這種想必是不太愛開口說話的。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忽然間,沈嶠感覺腳下階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地,兩旁的牆壁也沒了,但這種情形更令人難受,因為誰也不知道這片空地到底有多大,腳下會不會冷不丁就出現陷阱。

  一把劍遞向沈嶠面門,無聲無息,冷若秋水的劍身在黑暗中也泛不出任何光澤。

  但沈嶠曾在黑暗中待了許久,他習慣了用耳朵來傾聽一切,耳力異常敏銳,劍尖離他的眼睛尚有一寸,他便已騰身而起,往後飛掠,橫劍而出,錚的一聲,對方洶洶來勢登時被化於無形。

  「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沈嶠還沒說話,對方反倒先質問起來。

  他啼笑皆非:「閣下又是誰?」

  對方倒聽出他的聲音了:「沈道長?」

  沈嶠:「你是?」

  對方:「我是楚平,跟著主公一起來的。」

  跟著陳恭一起來的有十數人左右,除了慕容沁這些一開始就認識的之外,其他人與沈嶠幾乎沒有交流。

  沈嶠嗯了一聲:「陳恭呢?」

  楚平:「主公他們在前面,方才有隻像猴子的怪物叼走了我們兩個同伴,我還以為你也是……失禮了,沈道長請跟我來!」

  他的聲音驚悸未定,說話猶帶喘氣,可見剛才也經過一場惡戰。

  沈嶠:「此處可有陷阱?」

  楚平:「沒有,這裡應該是一個露台,但前面會有拐角,主公他們就在拐角後面。」

  沈嶠根據楚平的腳步聲來判斷方向,跟著他一路往前,走了片刻,就聽見前面有人道:「誰?」

  楚平:「是我,慕容家主,找到沈道長他們了。」

  慕容沁的聲音有一絲緊繃:「快過來!」

  楚平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那猴子又來了?」

  慕容沁沒說話,隨後黑暗中嚓的一聲,他手中多了一朵火光。

  借著火光,沈嶠看見慕容沁旁邊還站著其他人,但數目明顯比進來時要少了一些。

  陳恭看見沈嶠他們,臉上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還好你們沒事。」

  沈嶠:「這是怎麼回事?」

  陳恭:「狂風颳走原本被細沙覆蓋的深坑,下面連著婼羌古城,所以我們就掉下來了,不過這裡頭很大,我們落下時方位並不一致,所以失散了一陣。」

  沈嶠:「我們現在又該往哪裡走?」

  陳恭倒是有問必答:「方才探了一下,若是沒有猜錯,此處應該是原先的城郭進內,玉髓生長在地底,我們還要找到城池通往地下的通道,繼續往下走。」

  沈嶠:「這座城市被湮沒於風沙之下,至今已有數百年,即便有通道,也早就堵死了,即便乾糧耗盡,也未必能找得到。」

  陳恭:「你放心,來之前我曾見過若羌當年大致的城池地形,約莫知道那條通道在何處,當年婼羌人在王城北面建了祭台,那通道應該就在祭台下面,現在我們只要找到北面的祭台即可。」

  「這裡有些怪物,方才你們應該也遇見了,應該是常年在這裡生存的猿猴一類,它們耳目靈敏,又習慣了黑暗環境,身形不遜江湖中人,接下來小心些,別再重蹈了覆轍。」

  這話不僅是說給沈嶠聽的,更是說給同行那些下屬聽的,想必方才的確因故折了幾人,眾人當即齊聲應下,由慕容沁帶路,跟著火光往裡走。

  人一多,大家似乎彼此都有了點依靠,頓時安心不少,尤其沈嶠加入,他們親眼目睹此人在吐谷渾王城內獨面竇燕山與郁靄而不落下風之後,心裡已經將沈嶠劃撥到一流高手層面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