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玉的目標也很明確,顧橫波年紀雖輕,但她作為祁鳳閣的弟子,與沈嶠同輩,嚴格來說也與易辟塵同輩,而且顧橫波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知名度不高,即便勝了她,也不會有太多人驚嘆,但李青魚就不一樣了。
當今江湖,李青魚可算是年輕一輩里最為出眾的了,先前他尋上玄都山,以一招之差敗給郁藹的事情,基本上所有人都聽說過,後來在蘇府之中,此人又與狐鹿估的徒弟,突厥高手段文鴦交手,同樣險險落敗,而段文鴦名列天下十大,由此可以推斷李青魚的武功,即便尚且不如天下十大,相距也不會太過遙遠。
被點名挑戰,李青魚自然沒有怯戰的道理,他將劍從身旁拿起,緩緩起身,越眾而出。
「你的劍術固然厲害,但還無法在百招之內勝我。」他對晁玉如是道。
晁玉涵養再好,聽了這話也禁不住面露慍意:「我敬李少俠劍法高超,但這話是不是說得太滿了?」
「他說得不錯,你的確不是他的對手。許多事情,無須比試也能看出來,易觀主顧及你的面子,自然不好輕易開口打擊你,你要有自知之明才是。」笑吟吟的聲音突兀出現在場中,嫵媚綿綿,令人打從骨子裡酥麻。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名女子從上山的石階一步步走上來,端莊如蓮,仙姿秀逸,話語卻略帶幾分調笑輕佻,與神情截然不同,兩相差異,一時令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趙持盈很少下山,自然不知道對方身份。
沈嶠沉聲道:「合歡宗宗主元秀秀。」
趙持盈微微一震,顯然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與此同時,易辟塵也站起身來:「元宗主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易辟塵一喊破對方來歷,當下便有不少人臉色大變。
魔門雖然名聲響亮,但若是浣月宗或法鏡宗到來,別人興許還不是這個反應,只因合歡宗喜歡采陰補陽行雙修之法,不知因此枉死多少性命,更因勢力龐大,無人敢惹,如今提起合歡宗,只有別人怕它,沒有它怕別人的道理。
元秀秀巧笑嫣然:「不知者不罪,試劍大會既然是天下人人可來,易觀主不會不歡迎我罷?」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身後帶著弟子數名,俱是合歡宗有名有姓的人物,放到江湖上也有不少人認識。
易辟塵緩緩道:「來者是客,自然歡迎。」
元秀秀笑道:「那敢情好,今日在場有不少故人,奴家正巧會上一會,聽說有些人覺得我們合歡宗太過霸道,想要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易觀主,你說呢?」
易辟塵若說是真的,必然落了對方口實,可如果說不是,難免又顯得太慫了,別人肯定因此質疑他的能耐。
對方此行,擺明了是來砸場子的。
聽見這話,不少人都面露忿忿,卻又懼於合歡宗的威勢不敢開口。
就在此時,有人道:「此事何勞易觀主開口,貧道亦可代答。元宗主這話,問得很是心虛,莫非你也覺得合歡宗行事不妥,生怕犯了眾怒,引燃燎原大火,這才趕緊聞訊上山來撲滅火苗的?」
聲音沉穩溫和,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卻又並不顯得咄咄逼人。
易辟塵自然明白,自己作為試劍大會的東道主,又是純陽觀掌門,身份使然,不好輕易作答,沈嶠這時候開口,並不是為了搶風頭,而是為了給他解圍,當下便向他投去感謝一瞥。
元秀秀冷笑一聲:「沈道長好膽量,你連殺我合歡宗兩名長老,我未找你算帳,你倒是敢自動找上門來了?」
「這倒奇了,你合歡宗的人有什麼不能殺的?可惜沈道長殺人的時候我沒在場,否則我還要敲鑼打鼓為他喝彩呢!若是你們真要結盟對抗合歡宗,那我們浣月宗也可加入,依我看,沈道長當盟主最合適不過了。」
又有一人突兀地插入話來,伴隨著說話聲,一名年輕人搖著扇子出現在石階上。
這又是何方神聖?
眾人只覺得自己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沈嶠卻忽然有些頭疼。
第102章
今日試劍大會,純陽觀必要防著有人搗亂,山下會預留弟子值守,為防萬一,易辟塵甚至還派了一名長老在下面,但現在這些人一個個上山,如入無人之境,顯然山下的關卡已經形同虛設。
年輕人一出現就將本來已經有些混亂的局面攪得更亂,尤其他還提到了沈嶠的名字,易辟塵便問:「敢問閣下是浣月宗何人?」
他這樣年輕,顯然不可能是晏無師。
果不其然,對方道:「在下玉生煙,乃浣月宗晏宗主座下弟子,聽說今日青城山上熱鬧得很,也上來瞧瞧,易觀主想必不會趕我走的罷?」
易辟塵:「來者是客,貧道自然不會拒之門外。來人,再多為幾位貴客添幾個座席。」
元秀秀柔聲道:「不必勞煩易觀主了,左右等會兒也是要動手的,剛坐下又要起身,多麻煩呀!」
玉生煙卻笑道:「你不想坐是你的事,我瞧見久別重逢的沈道長,心情難掩激動喜悅,卻是要過去敘一敘舊的。」
他說罷便朝沈嶠走了過去,直接坐在方才顧橫波的座席上,扭頭衝著沈嶠笑:「別來無恙啊,師弟!」
這聲師弟叫得很順口,旁邊趙持盈詫異萬分,心說沈嶠就算和晏無師熟,也不至於棄了師門改投他人罷?
沈嶠哭笑不得:「玉公子怎麼來了,晏宗主呢?」
玉生煙調侃:「師弟怎麼如此生疏,好歹我也是背著你從半步峰下走了大半個時辰回去的人啊,那會兒你一臉迷茫喊我玉師兄的樣子多可愛呀,眼下說忘就忘了?我多傷心吶!」
那頭合歡宗一行的到來,卻不似玉生煙這樣單槍匹馬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即便玉生煙忽然現身又出言打岔,亦沒法使氛圍緩和半分。
李青魚起身冷然道:「元宗主若是來作客的,我們自然掃榻相迎,但若是不懷好意,就請恕純陽觀無法招待了。」
元秀秀笑道:「李公子好大的火氣,奴家不過問上一問罷了,試劍大會既然人人都可參加,合歡宗自然也可以。」
她美目一掃,落在袁紫霄身上:「這位便是琉璃宮的少宮主罷,早就聽聞琉璃宮弟子胸懷錦繡,天下武林掌故排名俱都了如指掌,敢問袁少宮主,我們合歡宗,在你琉璃宮的排名譜上,可也有一席之地啊?」
眾人只知道袁紫霄是琉璃宮弟子,卻不知道她原來還是少宮主,元秀秀一張口就道破對方身份,說不是有備而來,還真沒有人相信。
袁紫霄安坐攏袖,聞言眼也不眨報出一串數據:「合歡宗元秀秀,江湖排名第九,門下蕭瑟,以扇為刃,手下敗將有終南派掌門郭勛,六合幫堂主上官星辰,臨川學宮展子虔等,武功尚未躋身一流,但已頗為可觀。合歡宗桑景行,江湖排名第六,門下白茸,以掌法見長,因習練合歡宗秘法而武功增進飛快,另有夏寒秋、姬霜兒、周翠樾等弟子數人,武功不及白茸,但也是江湖後起之秀中不容小覷的人物。」
非但是其他人,連元秀秀聽罷也面露訝異:「琉璃宮不愧是琉璃宮,連我都不知蕭瑟曾敗過臨川學宮的弟子,袁少宮主竟是信手拈來,熟記於心!」
袁紫霄臉上毫無驕矜之色,只淡淡道:「要想得知這些也不難,左右不是什麼秘密,無非是多問幾個人,多走幾處地方罷了。」
這時有人就問:「袁娘子,你說的這天下十大的排名,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
袁紫霄:「自然是現在的排名。」
那人很不服氣:「試劍大會還未過半,許多高手並未露面,這天下十大又是怎麼排出來的?」
袁紫霄:「一個試劍大會,又如何能囊括天下高手?今日不過是給江湖群英一個切磋交手的機會,若能出一兩個從前未曾露面,驚才絕艷的高手,排名也自然會隨之變動,若不然,自然是按照從前的排名來。」
對方問:「那敢問如今天下十大分別都是哪十位高人,能否請袁少宮主說出來與我們一飽耳福?」
袁紫霄倒是有問必答:「江湖排名第十,原本並不穩定,先前是玄都山前掌教沈嶠,而後沈嶠於半步峰落敗,由昆邪所取代,後來昆邪師兄段文鴦來到中原,又換作段文鴦,前段時間,沈嶠在長安蘇家與段文鴦一會,雙方雖然明面山不分高下,但段文鴦先是與純陽觀李青魚打了一場,然後才與沈嶠交的手,算是沈嶠占了便宜,所以至今排行第十的,依舊是段文鴦。」
顧橫波忍不住皺眉:「你這排名太偏頗了,我沈師兄天縱奇才,昔日盡得師尊真傳,半步峰一役,不過是中了暗算,而後武功大打折扣,方才屢屢受挫,若論原先的功力,自然比段文鴦昆邪還要厲害,怎麼可能連前十都進不了?」
袁紫霄看了她一眼:「人不可能永遠都在原地踏步,當然也有可能因故前進或後退,你不肯聽我將話說完,便急著插嘴,這就不偏頗了?」
顧橫波自知理虧,閉口不言,望住她的目光卻幽幽生光。
袁紫霄也不理會她,繼續道:「江湖排行第九,方才說過了,便是合歡宗宗主元秀秀。排行第八,乃吐谷渾上師俱舍智者。」
這俱舍智者,眾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對其了解甚少。
有人就問道:「俱舍智者既然從未涉足中原武林,這排名又是如何得出來的?」
袁紫霄:「魔門三宗之中,唯獨法鏡宗遠走西域,在吐谷渾經營多年,俱舍智者曾與法鏡宗宗主廣陵散交過手,惜以分毫之差落敗,從此閉關不出,廣陵散曾點評過他的武功,說俱舍智者與自己難分高下,自己只是僥倖勝之。」
元秀秀聽見自己排名第九,只堪堪在段文鴦前面,並未生氣,反倒饒富興致:「照少宮主這樣說,排名第七的,定是法鏡宗宗主廣陵散了?」
袁紫霄:「不錯。」